第四十章 丑人多作怪
顾月心中发笑,心道:“你明明是尾随我来,何来早迟之分?”
她盈盈一笑,道:“妹妹来的并不比我晚,不知方才在外瞧着我可满意?”
顾婉心下惊讶,她竟然察觉了?
她眼珠一转,瞧见了陆续入内的人,道:“姐姐仪态甚有大家风范,且细心热心,妹妹瞧着赞叹,不禁多瞧了一会儿。”
顾月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谢二妹妹谬赞。”
顾婉压下心中的厌弃憎恨,热络的凑到顾月身边,道:“姐姐昨日不来上学,不曾听夫子详解,那才是妙语连珠。不知姐姐这文章做的如何?”
“如何也不劳妹妹操心。”顾月硬邦邦的回道。
许是没想到她这般冷漠直接,顾婉愣了愣,咬牙讪讪的回了自己的学案。
学塾里男女有别,男左女右,皆是分了次序,中间使一张桃木雕花屏风隔开,虽是各自瞧的清楚,但也不得不做些表面功夫,以示嫌隙之别。
夫子还未来,学塾里闹哄哄的,便还是那些个惯爱碎嘴的小姐公子聚在一处说些风传的闲话。
顾婉端正的坐在桌前,却感觉如坐针毡。
往日这闲话的中心不是那些公子小姐的风流韵事,便是中伤顾月的风言风语,可现如今,这闲话的由头竟然是她自己。
听着那些人造谣编排自己和母亲,顾婉气的直冒冷汗。
她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顾月,都是她!都是她害的,害的她苦心经营的名声全都毁于一旦!
她看着自己桌上的茶水,陡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管怎样,她让自己不快活,她也别快活!
顾婉施施然站了起来,端着满满一碗茶水,走到了顾月跟前,殷勤道:“姐姐,读这老半晌了,口渴了罢?喝口水。”
顾月冷漠的看着她。
这王氏倒还真是丑人多作怪,母女俩还是走的不同的策略,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
“有劳妹妹关心,我不渴。”顾月随意敷衍着。
顾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依旧端着茶盏,举到她面前道:“姐姐,喝吧。”
顾月微微皱眉,想将她的手推开,继续看放在案上的文章。
两人一阵推搡,顾婉趁势将整碗茶水尽数泼在了顾月新作的文章上。
“唉呀!这可如何是好!都怪我的不是。”顾婉故作惊讶,将空空如也的茶盏放下,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假意替顾月到处擦拭。
这越擦越乱,满纸的笔墨吸了水,再被顾婉这胡乱揉搓一通,早已没了形状,皱巴巴黑乎乎的一团,全然无法直视。
顾月皱眉看着顾婉惺惺作态的模样。
周围许多原本窃窃私语的同窗皆是被这边突然的变故吸引,乱哄哄的学塾安静了下来。
顾婉经之前诸般事情,如今也学聪明了,一个不注意便落下泪来,委屈道:“这都是妹妹将姐姐的文章沾湿了,还请姐姐责罚。”
顾月冷笑一声,“这你要我如何责罚?”
眼看便要到了墨夫子讲学考究文章的时辰了,顾婉将她的文章作践的不成样子,这意图可还不昭然若揭?
旁边有官家小姐见顾婉哭的那般伤心,心下有些动容,忙打圆场道:“顾大小姐,这可是你妹妹,我瞧着她也是一片好心,并非故意为之,你就别责骂她了。”
顾月有些好笑,她何时责骂她了?这顾婉装娇柔还止不住了怎得?
她也不恼,只举起自己被揉烂的文章,道:“可我的文章已然是不能用了,过一刻夫子前来收查,我当如何自处?”
那小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羞答答退了回去。
屏风另一边的程家兄弟,原本就与这顾月有过节,先前在学堂上吃过她的瘪,现下将此情此景瞧得真切。
程皓讥诮笑道:“我道是顾大小姐近日果真是风光了,听说在侯府里那是大杀四方,现在连血亲妹妹也不放在眼里了。”
其实方才背地里议论阴损王氏母女的也不过是他起头罢了,谁让他本就瞧不惯仗势欺人的镇国侯府,这府里的人,没一个是什么好东西。
他此刻发声自然不是想帮衬顾婉,而是针对顾月。
顾月掸了掸衣裙上沾上的水渍,也不管顾婉如何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站起来,不咸不淡的道:“镇国侯府的家事也是你一个州官子弟能议论的?你也不怕话说太多,闪了舌头。”
程郢忙站起来为兄弟帮腔,道:“天子脚下,民风开阔,你又不是帝王之家,还不许人议论,倒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月心中思量着文章一事,该如何同夫子解释,懒得同这长舌妇一般的兄弟二人作口舌之争。
她只凉凉的回了一句:“我说二位程公子,你们这能言善辩之才是真真的,比那些久处深闺的妇道人家能说会道多了,要不你二人将学案搬过来,咱们姐妹相称,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可好?”
片刻的怔愣,随即学塾里爆发一阵笑声,这话是讽他兄弟二人好比那深闺怨妇,惯爱嚼舌根。
程家兄弟饶是男子,也羞得满脸通红,这若是再纠缠不休,理论争辩,不正是坐实了顾月的讽言冷语?
倒是顾月神色淡漠,身姿舒展,即便她一个女子说出这般调侃之话,也无半分羞怯,竟是爽朗利落。
顾婉冷眼看着她的后背,心道:“你便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化解。”
“姐姐……”她还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怯怯的拉着顾月的袖子。
顾月瞧见她这般模样就烦的紧,知道她这副柔弱面皮下头,正等着看她的好戏。既然她想看。那便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让她瞧瞧。
学塾里的哄笑声戛然而止,墨夫子一脸沉静,背着手,走了进来。
他环顾四周,瞧着一众学子憋红的笑脸,他不过迟来一刻,又是错过了何等好笑之事?
他整肃神色,清了清嗓子,道:“昨日布置的文章,咱们先讲授了。哪位若是觉得自己写的不错,可直接拿来与我当场批改,若是面皮薄的,自觉写的不甚拿得出手的,便悄悄交到我案上来,明日批复了一并还与你们。”
墨夫子这规矩其实还算合意,毕竟这学塾里公子小姐皆有,不学无术的和才华横溢的同室,自然要照料到所有学子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