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早有料到李南鸿可能会语出惊人，但当听到他所提出来的这个条件时，还是被震惊了一把。倒不是因为这个条件太苛刻。而是被这李南鸿的气场与格局所震惊，蓦然感觉这家伙绝对有资格坐在国安会秘书长的位置上。

身在高位，宠辱不惊。

即放得下身段去演绎轻浮与傲慢，也端得起国威去巩固末世利益，这种格局哪怕是琢磨过“人”字怎么写的叶耀华也难以比肩。

杜飞尊重生命中所遇到的每一个对手，尤其是像李南鸿这样的对手。

杜飞不卑不亢地回道：“不需要回去请示联邦领袖，我可以直接回答你。就现阶段而言，你所提的这个条件几乎不存在半点可行性。”

“那便没什么好谈的，请吧。”

“再见。”

在李南鸿引手摆出送客手势的这一刻，杜飞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走。在杜飞看来，这件类似于挟重器以令天下的做法确实没什么好谈。

令杜飞没有想到的是，大步刚迈到门口，身后又传来一声怒呼：“杜飞！

回头一看，也不知道李南鸿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竟把军帽和肩章统统摘了下来，还抓着领带松了两下，一派勇士模样。

杜飞讶异地问：“想跟我单挑？”

“这是打架的地方吗？我希望换个身份和你谈！”李南鸿上前道：“同时我也希望你能摆正自已的身份，把你的联邦将衔摘下来。这一刻起，我不是什么秘书长，你也不是什么联邦上将，就当寻常人那样讨论。”

“行。”

杜飞把肩章摘下来，慢条斯理地问：“说吧，有什么高见？”

“如果你是以太空战队的士兵身份回来，那你将是我眼中的战斗英雄！可你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李南鸿道：“希望你记住！你的父亲、你的爷爷，他们都是我们神州的骄傲！而你的身体里，也一样流着炎黄血液！”

“这点不用你提醒。”

“既然不用我提醒，那你便应该把民族利益摆在第一位。全球统一，这是大势所趋。纵观星空万族，有哪颗星球像我们地球一样四分五裂？面临攻击时我们之所以没有抵抗力，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各自为政，没有凝聚力。”

“我不否认你的观点，但我还是那句话，就现阶段而言，让联邦帝国解体不具备半点可行性。”

“有没有可行性，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

“你太瞧得起我杜飞了。”

谈笑间，杜飞随性点上一根烟，借着吞云吐雾的间隙整理好思维，又继续说道：“联邦之所以叫联邦，就是因为它是由多个末世残国组建而成。当初我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摆个傀儡上台，而不亲自不上台？”

说着，杜飞轻轻拍了拍自已的脸颊，非笑非笑地补充道：“就因为我的肤色跟他们不同，很多残国势力会对我有抵触情绪。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现在宣布联邦解体会有什么后果？从中东到大西洋彼岸，将全面陷入战乱中。”

“你说的这些我都有分析过，但我相信你有能力规避这些后果！”

面对飘过来的二手烟，李南鸿厌恶地摆手扇了扇，又接着说：“希望你不是因为对我有成见而故意跟我唱反调。我知道，国安会有些人认为我跟方剑河是一路货色。我李南鸿没兴趣跟他们解释，时间会证明一切！”

“是吗？”

“如果你想质疑我，应该拿出事实依据。”

“我听说，当初国安会给我正名抹罪的时候，叶耀华曾提议给蒙冤受刑的张夜追授功勋，结果没被通过。”

“叶耀华提那件事的当天，我并没有参会。”

“那后来呢？”

“后来也没人再提那件事，但你今天既然有兴趣旧事重提，我可以召开国安会评议一下是否可以给张夜追授功勋。”顿言片刻，李南鸿又道：“在我尽力照顾你个人感受的同时，我希望你能重新定位自已的立场。”

“我的立场从来没有变过，生为神州人，死为神州鬼。”

杜飞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离开国安会，过去所有的顾虑都烟消云散，心里从未像现在这样舒坦过。

李南鸿的立场与态度很清晰，国家利益至上。

这家伙即有叶耀华的刚直属性，同时也有叶耀华望尘莫及的策略思维，为了说服一个人，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一手感情牌打得滚瓜烂熟。

神州国安会有他这样的人坐镇指挥，乱不了。

第二天，国安会在例会结束之后正式宣布，追封张夜为烈士，并授予一级英模勋章与金质卫国纪念章。因为张夜父母早亡，唯一的妹妹也早就在生化风暴中遇难，没有家属，杜飞只能让小四以家属身份上台代为领取。

上午十点举行默哀仪式，东部1号地下城不论男女老幼，不论职位高低，所有人停下手里的活，向英烈致敬默哀。

在低头默哀的过程中，叶耀华忍不住向旁边的杜飞小声嘀咕：“昨天你是不是答应了李南鸿什么条件，怎么说追封就追封了呢？”

“没。”

“没有条件？这不可能啊，今天他在国安会的例会上，对这件事可不是一般的重视，就差没直接一锤定音，授勋资质的评定程序就是走了过场。”

“这是夜神应得的，没什么好奇怪。”

“你小子没跟我说实话。”

恰好默哀完毕，叶耀华抬头就瞟了杜飞一眼。

杜飞仰望着授勋台上那张巨大的黑白遗像，感慨万端地说：“我有没有答应李南鸿什么条件，这其实不重要，因为都是我本来就想做的事。最重要的是台上夜神，死了才获得这些荣耀，但愿不会再有第二个类似的悲剧。”

“当初我转走他的遗体之后，有召集人机共生体研究领域的专家们进行抢救，曾一度幻想着他可以死而复生……”叶耀华望着遗像，一脸痛惜地说：“终究是被命运给耍了一次，折腾到最后，一点招都没有。”

“现在神州的纳米机器人研究得怎么样，有没有生产能力？”

“连饭都吃不饱，哪有资源去生产那个。现在神州上下，所有资源都要优先供给星体母舰基地，确保地面基地工程可以顺利地迁入太空中。等太空基地全面建好之后，资源消耗还会进一步加大，想想都头疼。”

“缺什么？”

“除了幻想，什么都缺。”叶耀华想了想，又道：“这事你解决不了，别瞎琢磨。你带领你的联邦帝国大军，只要负责清剿第二代撕裂者就行。就昨晚，中部的12号地下城被撕裂者袭击，死了十几万人。”

“……！！！”

杜飞紧蹙着眉头，一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