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你是不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为了逼陈紫央把肚子里的孩子交出来，他们已经将杜飞软禁，难道你不想救杜飞？”

“想。”

“那不就结了，要想帮杜飞，你首先得离开方舟城。”

“我知道，谢了。我不是说我不想帮杜飞，我是说我有办法离开方舟城，不需要你教我怎么脱身。你赶紧回去吧，别趟这浑水。”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

见张夜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仿佛胸中早就酝酿好了曲线自救的策略，许牧荑也松了口气，心想这榆木脑袋总算是开了窍。哪知高兴不到三秒，只见这家伙猛然一拳轰出去，硬生生地将后面那扇墙壁轰出一个大窟窿。

末了，这家伙又连补两脚，将这个窟窿眼踹大一点。

许牧荑不由得惊大两眼：“你这是干嘛？”

“之前我已经看过方舟城的地图，这边直通物资调运通道。”说着，张夜已经弯下腰准备钻过去。

许牧荑一个箭步闪前面，伸开双臂拦在过道上，惊问：“难道你想从物资调动通道出城？”

“这有什么不对吗？”张夜低头俯看着螂臂挡车的许牧荑，解释道：“通道尽头有个出口，我完全可以从那个出口离开方舟城。虽然外面是一片汪洋，不过对我没什么影响，我可以在水下呼吸，你放心好了。”

“你可真是个奇葩。”

有一种人的灵魂中天生就带有耿直属性，不管人生的道路有多曲折，身板往天地间一挺，迈开大步就往前走。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从来不会去想是不是可以拐弯避险抄捷径，哪怕是忘川河横在他前面也一样撸起裤管往前趟。

这种人说的就是张夜。

当年，他从一个兵王变成一个残废，又从一个残废变成人机共生体，最后又异形成了第二代撕裂者。半生风雨飘摇，既经历过残酷的生化战争，也经历过无情的死刑，甚至被人当小白鼠一样摆在实验台上做过千百次的实验。

这种复杂的人生经历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估计早就变成了人精。

唯独张夜这个奇葩初心不变，没有讳莫如深的心术，也没有腹黑的手段，始终是肝胆两昆仑，一片丹心昭日月。

可现实允许你这么正直吗？

这里可是北极啊，大哥！就这样空着两手从物资调运通道逃出方舟城，难道你打算从北冰洋潜游到远东的东海去？

先不说你的体力能撑多久，单是深海中的异形水族就足以灭你千百回。

许牧荑越想越无语。

诚然，她之所以不顾一切地跑这来通风报信，就是因为被张夜这家伙的人格所折服，但她不想看到这家伙死在北冰洋。

如果说杜飞是末世中的一代枭雄，那张夜无疑是末世英雄，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在她心目中，张夜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最干净的人。她甚至想过，假以时日，如果张夜不能变回正常人类，那她便成为一个撕裂者。

往后余生，相濡以沫。

心底那团因为仰慕而滋生出来的情火才刚刚点燃，怎么能被北冰洋的寒水所浇灭？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想到这里，许牧荑不容置辩地对张夜说：“你不能从这出去。听我的，一会李南鸿不是会派人来接你去火星基地吗？到时你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跟着他走就行。等出了城之后再干掉飞船船长，直接驾驶曲速飞船去远东。”

“又要杀人？”张夜摇头道：“之前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已经杀了四个士兵，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打晕就行，用不着杀。”

“那也不行。”

“为什么？”

“曲速飞船是国之重器，夺船即等同于叛国，比失手杀人要严重得多。我要是真的夺了飞船，到时不仅我会被列为叛徒，杜飞也会被我牵连。”

“我真是服了你。”面对态度坚决的张夜，许牧荑哭笑不得地说：“你仔细想想，如果现在换作是杜飞，他会不会夺船？”

“他……可能会吧。”说着，张夜又轻蹙眉头，补充道：“不过，他跟我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不是军人。他可以做的事，不代表我也可以做。”

“人家现在是杜将军，怎么不是军人？”许牧荑急道：“没时间了，别跟我犟了行吗？立刻放下心中的所有顾虑，照我说的去做。”

“别说了，我不会做背叛祖国的事情。”

“大哥，现在是方舟帝国时代，拜托你醒醒好吗？”许牧荑郁闷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的轮值首脑是谁？詹姆斯·泰勒，那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就是他亲自签发的遣送令，要把你遣送到火星基地的隔离区！”

“……！！！”

在许牧荑的再三劝说下，张夜终于松动了意志力。

没多久，李南鸿派来的遣送官推门而入，是之前被张夜打晕过一次的那个白人军官，左侧的额角上还残留着一大片淤青。

这次他很谨慎，一进门便收住了脚步，与张夜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瞧了瞧那面被轰出一个大窟窿的墙壁，又瞧了瞧挡在通道上的许牧荑，颇为小心地寻问：“你们在干嘛？”

“我来送别。”

说着，许牧荑不动声色地向张夜使了个眼色，叫张夜按计划行事。

张夜稍作犹豫，蹲下来对白人军官说：“要不要上手铐？”说着，他将双手往前一伸，小小一个动作，惊得白人军官本能地退撤了两步。

白人军官紧张兮兮兮仰望着张夜的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之前，那四个士兵被张夜一巴掌拍死时的血腥画面还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子里。当时就因为他态度强势了一点，非要给张夜注射麻醉剂，结果把张夜给激怒了。戴手铐，这事的污辱性可不亚于注射麻醉剂，还是悠着点好。

寻思至此，白人军官十分客气地对张夜说：“不必了，这是李南鸿秘书长的安排，同时也是你最后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我相信你一定会珍惜。”着说，他又恭敬地摆出一个手势：“请吧，我们的飞船停在1号起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