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战前别离

“杜将军,我真的想不明白,方舟帝国早就抛弃了我们,你为什么要签这个军令状?是为了保孩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真的是小瞧了我们这些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随时都可以拼死守护。”

一个苍颜白发的老头站了出来,由于一直处于吃不饱的饥难状态,瘦得就剩皮包骨,但他的声音并不虚弱。

恰恰相反,他的声调甚至有些亢奋。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心声,而是身后那2200万难民的共同心声。

放眼望去,不管是低头抹泪的难民,亦或是望着台上等待回音的难民,大家都狠不得撕了杜飞手中那张军令状。

他们之所以如此忧愤,不仅仅是因为那张军令状有失公允,而且担心杜飞踏上太空战场之后再也回不来。

如果杜飞不幸战死在太空中,往后还有谁会在乎他们的生死?

指望叶耀华吗?

叶将军已经老了,两前天因为吃了块过期的虫糕,一直上吐下泄,并引发了高烧。大家翻遍整个地下城,连支抗生素都找不到,叶老现在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军医们也束手无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再好的医术也白搭。

杜飞走上召集台之前,叶老已经让军医帮忙通令全城,以后远东地下城的大小事务由杜飞全权负责。

在许多难民看来,这种通令跟遗嘱没什么两样。

见杜飞站在台上久久不回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个苍颜白发的老头又老泪纵横地问:“我们远东不仅有2200万难民,还有好七八万的机器人,如果放开手跟方舟帝国拼一次,真的连个孩子都守不住?”

说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是假的。

就算杜飞的心是石头做的,看到这种忍泪含悲的场景也会有想要妥协的时候。正如叶耀华曾经所说,能够会被全城人所拥戴,那是一种幸福。在确保不会令人失望的情况下,该怎么把事情说清楚?这成了杜飞主要思考的重点。

杜飞沉重地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威胁不是方舟帝国,而是赤水星族。上次赤水星族入侵地球时,将我们远东所有地下城都炸成了废墟,近十亿人死于那场灾难中。如果给他们卷土重来的机会,下次将是全人类的末日。”

底下两千多万难民,鸦雀无声,他们显然没有思考过这么长远的问题。

杜飞继续说道:“大家愿意为我杜飞而战,我心存感激。我真诚地希望大家可以冷静下来,看清形势。不妨给大家透露一个好消息,方舟帝国一直在抓紧时间打造星体母舰,预计一两年以后就可以投入使用。”

底下一个形销骨立的年轻人疑道:“你说的星体母舰基地,不是在上一战中被摧毁了吗?”

“上次被赤水星族所摧毁的是个掩人耳目的假基地,真正的星体母舰,远在距离地球1.5亿公里的水星轨道。”杜飞道:“那个星体母舰,它不仅仅是被选入方舟城的那些幸运儿的未来家园,同时也是我们的未来家园。因此,我们只有确保自己可以先活下去,然后才有机会迎来真正的曙光。”

底下这些难民所渴望的东西并不多,就是寻求一丝曙光,一丝希望。

杜飞的这番话,让大家宽慰了许多。

那个白发苍颜的老头感慨万端地说:“杜将军,我大概已经明白了你为什么执意要打太空战。如果赤水星族杀了回来,地球,还有我们的星体母舰基地都会被摧毁,到时谁也活不了。”

“没错,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不给赤水星族重返太阳系的机会。”

“真是难为你了,这么大的战争让你一个人扛着……”老头抬起袖子拭了拭湿润的眼眶,哽咽无声。

东方轩辕过来汇报说机器人战队已经在七号军港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张夜皱眉道:“今晚就出发吗?”

墨斯接话解释:“我们的星际飞船还没有经历过实战检验,需要先进入太空领域开展实战演习,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张夜听完,又把目光转移到了杜飞身上:“你从北极方舟城回来到现在,只跟叶老碰了个面,都没有回潜艇补给站看望过陈紫央和孩子。如果就这样一声不响地飞走了,不太合适吧?这次太空战,跟以往可不一样。”

“你们先去七号军港等我。”

张夜的话,让杜飞倍感愧疚。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他总共都只抱过两次。从陪伴的角度来讲,他确实有点对不住陈紫央母子俩。

回到潜艇补给站,杜飞本想抱一抱孩子。双手刚伸下去便被陈紫央轻轻拍了一巴掌,并被训了一句:“睡得好好的,把他弄醒了你哄吗?”

说不郁闷是假的。

星空深海,无垠无疆,除了要正面硬战的赤水星族以外,还有无数潜在的危险。一旦涉及那片扑朔迷离的战场,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活着回来,指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抱孩子的机会,睡得太不是时候了。

杜飞满怀遗憾地凝望着熟睡中的孩子,问陈紫央说:“他会不会叫爸爸?”

“去趟方舟城被人整傻了吧你?当你老杜家的种是哪吒三太子呢?一落地就会说话。”陈紫央小心翼翼地帮孩子把小绵被盖好,转身又开始叠衣服,边忙边说:“叶叔病得好厉害,你能不能想办法帮他搞点药?”

“我已经向国会提出了申请,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把药送过来。”杜飞回道。

陈紫央转身望着杜飞:“国会那些人说的话,靠得住吗?”

“叶叔好歹也是一位将军,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杜飞恋恋不舍地望着孩子,又道:“一会我就要走了,你真忍心不让我抱抱他?”

“不可以。”陈紫央伸手环抱着杜飞的腰,并将脑袋紧紧地贴在杜飞的胸口上,噙着两汪清泪告诫道:“想抱孩子很简单,只要你活着回来就行。”

“嗯。”

杜飞将陈紫央紧紧搂在怀中,心中百感交集。以前一直读到欧阳修的“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时,并没有太深的感触。现在回味起来,别有一番情绪,人间最难割舍的,唯有那一丝剪不断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