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命不该绝，在风暴席卷而来的那一刹那，张夜纵身一扑，以虎火脱险的姿势扑进了荒废已久的矿洞中。

张夜扑倒在地上，杜飞也跟着翻滚了几个跟头。

还好头盔没有撞破。

杜飞爬起来往外看，只见洞口处风声呼吼，炙热的岩浆与岩石甩落得满地都是。等不再有岩浆与岩石落下来的时候，风力也小了很多。很显然，麦克斯韦山脉就是这场风暴的终点，不管它有多狂，终究翻不过一万多米高的主峰。

张夜心有余悸地叹息着：“吓死我了，这鬼地方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下次出门之前，先向撒旦要一份气象资料。”杜飞抬头仰望着十二米高的张夜，又皱起了眉头：“还有，我觉得你的肩膀上得装一张带安全带的椅子。”

“你把我当车呢？”

“瞎说，车哪能跟你比。”

“我应该在战衣上绣个乾坤袋。伸手一掏，一块压缩饼干，再伸手一掏，一个杜飞。谁惹我我就用杜飞收拾谁，那才是人生巅峰。”

“你看我的表情，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笑个屁！干活。”

说着，张夜转身便往山洞中走去。

金星的熔岩火海，并没有磨灭掉他的棱角。军人的自尊与自爱，一直是他灵魂中的核心元素。他的底线很清楚：我可以让你坐在我的肩膀上，但你不能把我当坐骑。哪怕你是我的兄弟也不例外，是兄弟，你就应该尊重我的底线。

聪明如杜飞，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当听到张夜拿车作比喻时，杜飞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次开玩笑开过了头，可惜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只能硬着头皮讪笑。

以往都是杜飞走前面，张夜走后面。

这次……

杜飞像个跟班的小矮人一样跟在张夜的屁股后面，默默忏悔着。

张夜突然说：“我只是个被人瞧不起的撕裂者，而你是万人敬仰的帝国第一将军，按理说你有权力在我肩上按着椅子……”

“这事能不能翻篇？”

“听我说完。”

“你说。”

杜飞郁闷地跟在后面。

张夜俯身捡起横在前面的一根灯柱，继续往矿井深处走去：“当年，我还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瘸子时，我很骄傲。但现在不同，现在我虽然拥有十二米高的身躯，曾经锯掉的那条腿也重新长了出来，可我却失去了骄傲的资格。”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有自卑倾向。”

“现在的我，就边去方舟城出庭作证的权力都没有。不管我怎么努力，始终是一个被人嫌弃的怪物。”张夜转身蹲望着杜飞，沉重地说：“不瞒你说，我曾有过自杀的想法。而我之所以没有那么做，都是因为你。”

“为我？”

杜飞一脸愕然地望着张夜。

张夜正色道：“我很清楚你的脾气，在人类没有彻底走出末世困境之前，你会一直战斗下去。看看你身边，你一手扶起来的那个东方轩辕根本就靠不住。而曾经跟你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死得就剩我一个，我不帮你谁帮你？”

听到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杜飞讪笑无语。

张夜又道：“我一直把你当兄弟，拜托你下次开玩笑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我的心理感受？你很清楚，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刚才我一路都在忏悔，真的。”杜飞立正身姿，郑重其事地向张夜敬了一个军礼：“现在正式向你道个歉：兄弟我错了。”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张夜起身继续往前走，并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改改以自我为中心的臭毛病。”

“你这话里有话啊。”

“说句让你不爽的话，陈紫央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你一直只在乎你自己的想法，从不考虑她的感受。还有你以前的那个女朋友林薇，她虽然没有死，但她也是因为你而心如死灰。诚然，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有一个伟大而无私的理由，但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多替身边人想想，这是我的心理话。”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过紫央？”

“放屁！”

“我就这么一问，你激动啥。”

“当初她加入生化危机管理局时，被分配到我的小队。我作为队长，一直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没别的想法。”

“……！”

杜飞猛然想起来，张夜的亲妹妹张瑶早在生化风暴席卷全球之初，已经不幸死在昔日燕城的第七医院。

由于亲情上的缺失，张夜后来会把陈紫央当妹妹看也不奇怪。

杜飞收起猜疑心，讪然而笑：“算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你这一系列的忠告，我全盘收下了。”

“收不收是你的事，作为朋友，我言尽于此。”

不知不觉，俩人已经深入矿井一百多米。张夜走到机电房的门口，一脚将锁死的金属门踹开。见里面的机电设备没有被拆走，张夜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比重笑容。他将电闸往上一推，大型发电机组立马转了起来，轰鸣不止。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矿区里的照明灯悉数亮了起来。

杜飞在工作台上翻到一张矿区构造图，仔细看了看，矿区内部的结构比想象中要简单的多。

张夜道：“如果矿区内部不存在崩塌情况，我们只需要重点检查一下电网系统和氧气循环系统、温控系统就可以。”

杜飞盯着矿区构造图说：“我感觉这个矿区小了点。”

“这是北矿基地最大的一个废弃矿，没有比这更大的。”张夜道：“最重要的是他们曾在岩层中挖到过水。”

“真的假的？”杜飞疑道。

张夜笃定地反问：“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有点难以置信。”杜飞分析道：“由于金星的磁场比较弱，在太阳风的侵袭下，金星大气层的水蒸气会被分解为氢和氧。其中，氢原子会因为质量小而逃逸到太空中，而氧原子则会与地壳中的物质相融合。理论上来讲，这样只能令金星的岩石变得坚硬无比，而不会有水的存在，干旱才是它的宿命。”

“我不懂你说的这些什么氢原子氧原子，我只知道他们确实在岩层中发现过水。”张夜道：“哪怕是一滴水也是水，总比挖出一片熔岩火海要好得多。我觉得这个矿区很好、很安全、很适合用来做军工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