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是善良的慈母，同时也是冷酷的屠夫。--雨果

2220年08月12日15点59分，海滨镇水族馆，白鲸表演区。

即便接近黄昏，炙热的太阳依然烧烤着柏油马路，非但不刺鼻，而且还有点花香味。

人类已经适应了夏日超过40度摄氏度的日子，而被誉为世界第一杀手物种的蚊子，却好像没这么幸运。

吸血鬼最终还是败给了太阳。

但即便是这样的酷暑日，还没到下午四点，白鲸表演区就已经座无虚席。

观众们都举着自己的手机，而所有的摄像头都紧紧对着入场通道。

除了一个女人，她迷惑得看着四周的观众，迟迟没有拿出手机。

突然，女人接到一通语音电话，电话的另一头非常急促。

“开始了吗！你一定要拍到啊！该说什么你都背熟了对吗？”

“快了快了，背熟了背熟了，你放心吧。”

女人挂掉电话，举起手机，和在场的其他观众一样，紧紧对着入场通道。

突然，全场观众开始沸腾，她也开始跟着兴奋起来！

“哇！宝宝们，我们的「白鲸少女」出场了！快看！她优雅地骑在两头白鲸上面！看！完美的45度。天呢，宝宝们，你们都看到了吗？又下潜了！别急！哇，出水了出水了！太美了不是吗？宝宝们。好了好了，大家弹幕刷起来！哇塞！浮空转体三周半！落地！稳！天呢！我爱死她了！哎哎，怎么走了呀。那好吧，今天的直播就要结束咯！还在直播间的宝宝们，记得明天我们不见不散哦，宝宝们再见咯！”

和在场的其他观众一样，女人放下了手机，松了一口气。

这时，那通语音电话又打来了，又是那个急促的声音。

“上传了吗？赶紧上传，我等着拿钱。说好的，转你一半。”

“在传了！在传了！好了完成！你钱收到了吗？”

“我看看，你等等。收到了！我转你一半！”

“我靠！一个视频就值一万元！你这狗仔队当得可真溜，明天要不我继续替你吧？”

“刚通知了，明天不用来了。晚上你来找我，我请你吃顿好的。”

“那好吧，一会晚上见。”

“那先挂了，一会见。”

女人放下手机，心里想着这么美的差事，后悔自己没早点碰到。算了，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来都来了，不如先这水族馆里逛一圈再回去。

她慢慢踱到珊瑚馆，看到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少女。女人走上前，发现竟是刚刚那个「白鲸少女」。少女长得古灵精怪，皮肤麦黑，身材匀称，估摸着有168公分，一头齐肩红色短发，露脐装搭配牛仔短裤，马甲线和腿部线条一览无遗。神奇的是，少女的眼睛像两颗宝石，晶莹剔透。而且是一对异瞳，浩蓝色显深邃，赤焰色显活力。

“你还没走吗？”少女突然转身发问，让女人有点不知所措。

“是啊，还没有。你不是也没走吗？”

“哦？钱到账了吗？”少女的声调，显得有点可爱。

“到。。。到了。”女人有点惊讶。

“那快走吧，其他人不都走了吗，再晚就走不了咯。”

女人被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转身离开，刚要回拨语音电话时，对面居然先打过来了。

“喂，你走了吗？人家都走了，你什么情况？”

“走了走了，我刚都吓死了！那个女孩什么情况啊？她怎么知道钱的事？”

“哎呀，这你就别管了，赶快回来吃饭。”

“哦哦，好的好的。”

目送着女人的背影，少女微微一笑，心想：“就小小地吓她一下，应该不会被上面发现吧。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天，陪你们演了这么久，也该让我调戏下你们吧，嘿嘿。”

女人神色慌张，生怕再发生什么怪事。她加快了脚步，不料和一个魁梧的黑衣人撞了一个满怀。

“带走。”

还未等女人站起，两个黑衣人就捂住了女人的口鼻，将其弄晕后，带出了水族馆。

剩下的黑衣人继续往里走，来到少女面前。

“霖珊小姐，您好！我是科特局七大队的保安队队长。今天特地来此通知您，在过去的17年的学习中，您的各项考核成绩皆名列前茅。经局里批准，您将担任七大队特别调查员一职，编号为49515。当然，您也可以拒绝这份任命，而代价，您也应该清楚。”男人上前一步，“请问，您接受任命吗？”

“你们好呀！大热天的，别气势汹汹的，怪辛苦的。”霖珊弯下腰，仰着头，想看看这黑色墨镜下，到底是一幅怎样的冷酷表情。

“再问一遍，您接受任命吗？”

“好了，好了，接受接受。就一个通知，要来这么多人吗。”霖珊直起身，摊了摊手。

“谢谢您的配合！报到时间为明早九点，请切勿迟到，先告辞了。”说罢，这群黑衣人便匆匆离去。

“走得还真快。也不多聊一会，没劲。”她边想，边转过身，继续沉浸在眼前的海底世界。

在白色光斑的照耀下，她聚精会神的样子，显得有些神圣。

顺着她的视线，是一簇七彩斑斓的珊瑚礁，它们团成一团，随着海浪微微摇曳。

霖珊翻过围栏，在玻璃上哈了口气，写下两个字：真相？

2220年08月13日08点32分，科特局七大队门口。

有位老人站在教堂的前，素净白衣，拄着龙头拐杖，若不是驼背，应该有168公分这般高。

她吃力地爬着台阶，走了几步后，发现四下依然没有人，只得先停下喘喘。

抬头向上望去，台阶之巅，是一幅硕大的《星月夜》。夜空中的扭曲的天体，是梵高精神世界的最好写照。银色颜料在画面中缓慢流动，全息数字技术让一幅静态画获得了灵魂。而科特局七大队，就深藏在这幅《星月夜》背后。

这时，一辆悬浮车停了下来，跳下一红发少女。

“小姑娘，看你人美心善，能不能撑我这个老骨头一把，后面实在是爬不动了。”老人转身招呼着她。

“婆婆，你去上面做什么？”霖珊说。

“我只是想见一个老友。你若不肯就算了，等下一个好心人吧，谢谢了，小姑娘。”

这句“等下一个好心人吧”，让霖珊警觉了起来。

“好吧好吧。但说清楚了，我只能带你到大堂接待处，后面的事情，就只能交给里面的员工负责了。”

霖珊搀扶起老人走完最后几级台阶，推开大门，一同来到接待处。

迎面走来一个简约型仿生机器人。纯白色钛合金机体和几条黑色条纹，简单地勾绘出女性的基本特征，在每个关节之间，黑色金属骨骼清晰可见。

“您好，编号49515，科特局七大队特别调查员，前来报到！”

在2198年，随着量子技术在脑宇宙里的研究突破，科特局开始尝试应用「记忆共振同步」技术来调查各类案件。只要通过当地第三委员会分会和当事人或监护人的同意，就能对受害者、嫌疑人及证人进行记忆潜入搜证。

但由于优秀调查员的人才短缺，让调查精准性大打折扣。很快，科特局高层就决定，通过从小培养合适的人选，来解决调查员短缺的困扰，计划代号为「楚门」。

直至18岁前，霖珊都在严格的管理和培养下长大。期间若能一直通过考核，她就会被直接安排到科特局的某个大队，成为特别调查员。

但若，如果工作表现不佳，则马上会被新的「楚门」所代替。

“您好，49515。正在核实您的信息，请稍等。滴，您的身份已确认，请跟随引导机前往等候区。我们已经通知171015与您接洽，谢谢。”

这时，引导机不偏不倚得悬停在她左上方50公分的位置，绿色激光投影在大理石地面上，绘制出一个方框和一枚箭头，箭头在方框里有节奏地闪烁。

霖珊心想：“真啰嗦！”。向往自由的她厌恶所有被设定好的东西。

“然后，这个婆婆说她是来叙叙旧的，我也不知道她要找谁，要不也安排一个人来接待下？”霖珊说。

“49515，热感扫描仪没有识别出在场除了您之外，还有其他人。滴，请问，您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如果没有，请跟随引导机前往等候区。”

“不不不，她就站在我旁边耶！你这是不是出问题了？”霖珊在仿生机器人眼前晃了晃手。

对方没有理睬她，只是一再重复。

“你是在和谁说话吗？到接待台了吗？”婆婆突然问道。

“哎，婆婆，您是看不见这有个仿生机器人吗？”

“仿生机器人？这儿就你和我呀。”

“哎哟，这是什么情况？！”

霖珊显得有些迷茫，但出于对人类的信任，她继续与仿生机器人确认是否有其他能够进行人体识别的方式。

“您好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男人来到跟前询问。

编号171015，代号默言，36岁，是科特队七大队的副队长。单片金丝眼镜，一席蓝绸长衫，一双北京布鞋，手里卷着一摞纸，页眉已泛黄，看似是自己抄录的文学笔记，实则都是些陈年的禁忌。

“她们两个，说互相看不见对方。”

“她们，两个？我整理下，这里只有你、我及一个仿生机器人，她们两个？是指谁？”

“不可能。婆婆确实在我身边，我正扶着她的左臂，你好好看看。”

默言径直向霖珊的右手边跨出了一步，未及等她有所反应，两人已经叠加在了一起。

当叠加未发生时，霖珊依然能感受到婆婆左臂的温度。但叠加后，「婆婆」虽然在她眼里存在着，但温度已经完全消失。同时，从右手指尖传来一阵类似心跳的声感。

“咚，咚，咚咚，咚咚。”

“说说你看到了什么？”默言问道。

“天，这太恐怖了，她的一半的身体，好像被你吞噬了一般！”

“这就证明，你所说的「婆婆」是由低频共振波所组成的「量子信息集合体」，有且仅有你能看见，但不存在于实体世界中。因为我是正常的实体，所以从视觉上，你会感觉她被吞噬了。”

“能不能说人话？”

“其实就是灵魂，但在我们这，唤作星体。”

说话间，「婆婆」消失不见了。

星体极其不稳定，主要影响因素，是共振波的频率。至于其他的因素，科学家还在探索之中。还没等霖珊发问，默言就提前知会了这个消息。

“我还听到了一段心跳声，你听到了吗？”霖珊瞪大了眼睛，望着默言。

“并没有。”

“哎，奇怪，明明有呀。等会，你为什么刚才说，只有我能看见「婆婆」？然后你又是谁？”

“首先，在科特局，你只需记得我的编号171015。其次，关于你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谁？那人在哪？”霖珊对于这种神秘大神，都充满了好奇。

“我先带你去愚公小队报到，你编制在那。接着，这是你的电子工牌，编号49515。”

霖珊接过电子工牌，上面写着自己的信息。

编号：49515

部分：愚公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