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想要跟其他人交往,也只有靠真诚了。

苏翘见诸淑惠说了放肆却没走,就觉着说不定两人能成为朋友。

女人的友情的开端一般都是拥有一个共同讨厌的人,她们有了一个好的开端,接下来就看两人的三观相不相合了。

瞅着苏翘闪闪发亮的眸子,诸淑惠莫名地往椅子内侧坐了坐,太子府不少美人,这些美人不管心中如何想,但至少面上都对她恭恭敬敬,极尽讨好。

但苏翘的讨好跟她们完全不同,甚至她都不知道苏翘这算不算是讨好。

“殿下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殿下不讨人喜欢,这话你都有胆子说,你就不怕本宫告诉殿下?!”

“怕当然是怕,但是民女信任娘娘。”

“信任?”

要不是确定她之前苏氏没有来往,诸淑惠都要以为两人早就见过,而且还关系匪浅,苏翘凭什么信任她,“本宫是太子妃,是殿下正室,于本宫来说,信任是本宫今日到此处,把你带进太子府,处理好后宅事物让殿下安心。”

诸淑惠本以为说了这话会让苏翘清醒,没想到苏翘没露出害怕的神色,反倒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她在心疼她?

这是什么道理。

“可是娘娘除了是殿下的正室,还是女子,人是根本,太子妃不过是头衔。”

没等诸淑惠下一句的“放肆”说出口,苏翘就继续道,“民女跟殿下说,民女不愿见美人们难过才不进太子府,民女这话是说真的,同为女子,民女最不乐意见女子不悦,更讨厌一群漂漂亮亮的女郎为了争夺什么东西丑态毕露。”

她是真厌恶一群女人为了男人勾心斗角。

特别是所有人的立场都是不得不抢的时候,在男人后院,女人都会变得面目可憎,哪怕不是喜欢那个男人,就是为了活下去的资源也不得不抢。

这种状况下,哪怕开始是个好端端的人,也能被环境被自我折磨疯癫,但恨来恨去,男人倒是爽了,他们造成的状况,但每个女人都想着跟他们抱团。

他们挑三拣四,选中喜欢的,然后给不喜欢的扣上蛇蝎心肠等品行败坏的评价,就像是超脱于世俗之上,局面都不是他们造成的一样。

她这个人一直都蛮有“团体”观念。

在她看来女人和女人是同类,男人和男人是同类,男人会维护自己的权益设定各种规矩,那女人跟男人应该对立。

可是这个时代,根本就不是这样,因为是男权社会,所以男人定下了各种规矩后,没见女人反抗,只见女人因为这些规矩而自相残杀。

苏翘想着,就跟诸淑惠提起了在云州时苏家的事。

苏婷玉本来性格有问题,但激发她害人心思的是楚庭锦的侮辱,让她能拿到害人药物的是苏尔寿。

再说苏婷玉害死原主父母,那火也是苏尔寿放的。

不是说这些事都是男人的错,但要是没男人,苏婷玉做错的事不该有那么多。

但是外头传得最凶,骂的最狠的是苏婷玉,甚至还有人说她是丧门星,害苦了苏家。

就像是苏家没认回她,苏家做得那些坏事就没关系,不会被景迄严查似的。

虽然这只是部分的声音,可也看得出来世人对女人比对男人要苛责许多,怎么就不是苏家老爷鱼肉乡民,苏尔寿丧心病狂,所以害苦了苏家一族。

苏翘开始说得时候,诸淑惠只是听,但听了一会就忍不住开始发问,与她对起了话。

“我听你话的意思,难道你觉得苏婷玉不可恨?”

景迄大义灭亲铲除苏家的事,早就传到了京城,比起苏家做得那些恶事,苏婷玉更让人津津乐道。

勾/引堂兄,残害养父母,给养妹下绝子药,这一桩桩恶毒至极。

她听得时候没觉得这有男人什么错,还可怜苏翘来着,现在听苏翘说,不由觉得事情都是苏婷玉做的,但好像都是男人在其中推动。

疑惑地看着苏翘,也不知道她怎么来得这些想法,偏偏这想法听着并无什么问题。

“她自然可恨。”

苏翘可不是什么大圣母,觉得苏婷玉是什么可怜人。

她离开青州时,罗三跟她说,苏婷玉被下了药扔进了花楼。

被下了百花媚又被扔到了那种地方,下场可想而知,但这些都是她罪有应得罢了。

“民女只是觉得,相比苏婷玉,其他男人受到的惩罚应该要重个几倍才够。”

“这倒没错。”

诸淑惠抿了口茶,瞧见丫头给她添茶,她才发现这不怎么好喝的茶水,她已经喝了两盅。

微蹙了蹙眉,诸淑惠又一次打量苏翘。

原本听苏氏说话,是她好奇太子不碰满府邸的女子,唯独宠幸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人。

谁想越听越觉得不懂太子为何会喜欢苏氏。

她虽然不清楚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但她肯定没男人会喜欢把他们不当一回事的女人。

苏氏对她说得这些话,要是跟太子说过一句,太子就不可能提起兴致。

真不知苏氏为何那么信任她。

难不成真是因为同是女子?

两个女人第一面看着不大顺眼的,后头都能越聊越起劲成为友人,何况苏翘跟诸淑惠第一面还瞧着彼此顺眼。

“太子妃为何要绕着太子爷打转,太子府那些女人是没法子,她们身份低微,不讨好殿下,府邸的下人就扒高踩低,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她们是没法,但太子妃又不用如此,民女知道太子妃对让民女进太子府并无兴趣。”

见诸淑惠瞧着她沉思,苏翘直接道。

全京城的人都知晓,诸淑惠的身份与其他妃嫔的身份不同,诸淑惠出身名门,叔伯都是有实权的人物。

这般的身份傲气一些根本无谓。

“你不懂。”

听到苏翘的话,诸淑惠蹙眉叹气,她就是因为出身太好,怕传出什么骄纵的名声影响家族,才平日受了委屈也不敢跟家里人说,在太子府谨小慎微,最多没事进宫去跟太后告状太子不睡她。

“娘娘的顾虑,以民女的身份不明白十分正常,不过娘娘真不必让太子爷太如意,男人一如意就喜欢找麻烦,娘娘你来找民女,殿下不用深想就知道你一定会把民女带进府。”

苏翘想起景迄赶她下车时的表情,他铁定是想到了她不入太子府,太子妃也会找她,而她会迫于压力老老实实的进府,接受他嘲弄的目光。

想着她就不乐意让景迄如愿,幸好诸淑惠明显也是听得进话的模样,她自然要试试诸淑惠愿不愿意跟她组织战线。

苏翘眼里灵动有光,诸淑惠对着她的眸子,莫名地有些激动。

她自然明白苏翘的意思,她都不明白苏翘从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两人身份悬殊,苏翘话里话外就像是她们是一起的,而景迄是她们的对立方。

跟景迄喜爱的女人一起气景迄,诸淑惠想想就觉得爽快。

只是她面色不改,并未回什么站起了身。

苏翘送她到了大门口,诸淑惠到了上马车也没提把她带走的事。

看着华车渐远,苏翘才笑着转身:“太子妃真有趣,这趟来京城没来亏。”

诸淑惠可能觉得自己养气的功夫不错,听着她的话,一直都是表情平静的模样,但实际上,除却她第一句说得讨厌景迄,后头她每次数落男人,诸淑惠脸上都浮现了激动,鼓着腮帮像是想拼命认同她,但有碍于身份不能表现出来。

最后她的提议,诸淑惠更是眼睛发光,她觉得那一刻她们两人的眸子加在一起,估计都群星闪烁了。

“唉,我完全无法拒绝可爱的女人。”

回了住处,苏翘不由朝春鹃感叹。

春鹃一时间觉得自家主子有了登徒子的调调,正想着,就见主子的手朝她脸掐了过来。

“春鹃你也可爱。”

主子手劲不大,但春鹃脸却忍不住红了,主子夸奴才只有夸忠心的,哪有夸可爱的。

“姑娘,太子妃是个好人吗?她会不会把你跟她说的话跟太子殿下说?”

几次听到主子的话,她捏紧了腿肉,担忧太子妃问罪,

看到春鹃白白嫩嫩的脸蛋多了许多褶子,苏翘想到了包子,顿时有了饿意。

跟诸淑惠说了那么多的话,体力消耗一空,今日完全可以提早两刻钟开饭。

先点了晚膳的硬菜,苏翘才跟春鹃解释:“总得试一试,我愿意相信她不是那般的人,是个好人。”

她哪有什么绝对把握。

不过虽然开局遇到了苏婷玉这般人,但她不是还遇到了春鹃。

信任这回事,她宁愿在女人身上多尝试,反正女人总是比男人靠谱。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了诸淑惠跟前。

“娘娘不会真信了苏氏的说法?谁知道她是不是说谎骗娘娘,有心设计,让娘娘惹了殿下的厌。”

“依奴婢看,娘娘应该把苏氏的话告诉殿下。”

丫头一说,诸淑惠就瞪向了她。

“她与本宫说这些,难不成她会不担忧本宫告诉殿下,担忧却还说,那是因为她信任本宫,她既然信任本宫,本宫又不是小人,怎么会去告状!”

诸淑惠本来有些犹豫,但瞧见丫头的嘴脸,不由想到苏翘说的,男人制定规矩,而女人在这规矩下自相残杀。

“若是让本宫知道你们乱嚼舌根,你们就看本宫怎罚你们。”

伺候的人跪了一地,诸淑惠瞧了眼景迄住的院子,她就放纵一日,大不了明日再去苏翘住宅一趟,把苏翘接回太子府。

*

太子妃找上苏翘,在乌志看来这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他让人快马加鞭的去递消息,没到两刻钟景迄就收到了信。

只是收到了信,他却没什么举动。

李进早就想到了主子的反应,挥退了报信的人:“娘娘蕙质兰心,庄敬恭顺,此行应该是不愿让外人觉得自个不大度,特意去接翘儿姑娘回府,既是这样娘娘定然不会为难翘儿姑娘。”

几次下来,李进已经看明白苏翘在主子心中占了一席之地,如今说话又处处为苏翘着想了起来。

“至多小半个时辰,娘娘就会带着翘儿姑娘回来……殿下可要奴才为姑娘准备住处?”

景迄忙着公务,“唔”了一声:“不急。”

既然诸淑惠把人带回来,自然会把人安顿好。

苏翘说她见不得女人伤心,那他倒要看看她如何应对女人。

看看她被诸淑惠带回太子府后,又要怎么厚着脸皮,当做之前的事没发生过来讨好他。

听到主子说不急,李进就懂了,那看来苏翘的名分也得“不急”一阵子才能落下来。

“师父,苏翘真要入府?”

小安子听到了传闻,一瞧见是李进就紧张求证。

他这人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做小伏低惯了,逮着机会就想占占便宜,他事后翻脸的事海了去了,谁想到在苏翘身上翻了船。

每一次都觉得她会被殿下厌弃,她都稳住,就那么入了京,如今太子妃还要接她进太子府。

“你不是说没开罪过她,那你现在怕个什么。”

李进瞥了徒弟一眼,回京途中见他时时躲着苏翘他就猜到了一二,“早知今日,当初为何做事不周全一些!”

虽然是教训徒弟,李进感受着隐隐作疼的屁股,他这也是警醒自己。

之前他擅做主张把楚庭锦放入了苏府,那时候没挨罚,一回太子府就补上了。

三十板子,他现在整个背依然发木,但就是这样他也不敢歇息,只能继续撑着一口气伺候主子,免得让主子多心。

“师父教训的是,小安子知错了,就怕小安子在近处伺候,翘儿姑娘记恨,牵连了师父。”

小安子抹着眼角,不晓得还以为苏翘是进太子府当太子妃,一进门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行了,她又不是傻子,冒冒失失地告状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只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对她笑脸相迎,她自然不敢对你摆脸子。”

李进并未把这件事当做一回事,就是太子妃也不会动主子身边的太监,何况苏翘要是入了府,顶天也只是个选侍。

道理小安子都晓得,他刻意这副姿态只是想看看他师父护不护他。

现在自然安下了心。

苏翘还没名分,就拿腔作势的在外面住着,要太子妃亲自去请。

哪怕太子妃现在不为难她,她入了太子妃的眼,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总有她倒霉的时候。

*

全太子府的人,都觉得诸淑惠此行简单,定然小半个时辰就能返回府邸。

苏翘敢拒绝太子妃身边的妈妈,但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拒绝太子妃。

可谁都没想到,时辰过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别说苏翘了,连太子妃都没回府。

各路人都来打探消息,门房本等得兴致勃勃,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差不多,但迟迟见不到人,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站着都一副在睡觉的样子。

两个时辰太子妃都没归府,李进疑惑的紧,想着要不干脆派人去苏翘住处打听消息,总不能太子妃那么沉不住气,在外头就克制不住教训苏翘。

“师父,要不让人去打听打听是怎么一回事?”

“成,小心一些,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洒家也好报给殿下。”

这边刚商量好,人刚派出去,就有人传消息说太子妃回府了。

“娘娘回了,看着心情愉悦,不像是受了气。”

听这话李进不高兴反倒蹙起了眉。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娘娘没把翘儿姑娘带回来?”

好端端的说太子妃心情不错,不像是受了气,那就是她现在的清醒该是生气的模样,但却没发脾气。

“回李公公的话,娘娘是一人回来的。”

“是洒家小看了翘儿姑娘,敢情太子妃娘娘都请不动她。”

详细问了几句,李进便去寻了主子,告诉了主子这事。

“没想到娘娘也碰了壁,但按着奴才的话,娘娘返回又不像是生气的模样,也不知道翘儿姑娘对娘娘说了什么。”

诸淑惠迟迟没归府,景迄就猜到了事情不会如他所想,没想到结果竟真是这般。

他对诸淑惠提得建议,真诚不过,但按着她的反应,恐怕觉得他是在警告威胁她。

带着惧怕的情绪,她无论如何都会把苏翘带回太子府,以此来跟他求和。

但人没带回来真就是奇了怪了。

苏翘到底是如何卖弄口舌,才让诸淑惠改变了念头。

接下来的几日诸淑惠日日出门,去得都是苏翘的住处。

“就是刘备请诸葛亮,三顾茅庐人也出山了,那个女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般拿腔作势,竟然让咱们娘娘上门那么多次。”

“我看娘娘也没不乐意的意思,每日都打扮周全,兴致满满的出门。”

“为何会这样,难不成那个女人会变什么戏法,讨娘娘的开心……”

景迄进出书房时,路过回廊恰好听到了丫鬟说得这段。

便是没听到,景迄也猜得到如今全府都想着苏翘是何许人也,能让太子妃如此的礼让她。

若她是想壮声势,那如今太子府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

“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地方藏了人,太子妃这几日红光满面,看着就像……”

听着丫头越说越不像是一回事,李进连忙喝斥,抓住了多嘴多舌丫头交给了管事处置。

“殿下仁厚,让这些丫头没了规矩,这次奴才一定好好罚她们,叫府里的人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乌志报回来什么消息?”

景迄捏了捏鼻梁,南巡之后有许多事要报,加上又要吸收他错过了几个月的消息,他马不停蹄了几日,如今稍闲,也该探究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翘有本事让叶南放了她,如今还有本事让诸淑惠听她指令,也不知她从哪来的那么多本事。

“回殿下的话,乌志只说太子妃跟翘儿姑娘都是独自叙话,因为他是侍卫不好待在内院,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这般无用?”

景迄微拧起了眉,没想到自个的亲卫连内宅消息都无法探听。

“殿下息怒,奴才这就派人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孤对内宅妇人说了什么并无兴趣。”

景迄淡淡开口,听到主子这话,李进便打算自个偷偷打听,平日无事时可以跟主子提上两句。

不过他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没几个时辰,天黑透了太子妃还不见归府,他的主子换了衣裳,直接去了苏翘的住处。

既然都要见到本人,有话都可以当面询问,当然不必再打听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