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知晓……

当孟修然身边的小厮来找他，说二舅想见他一面，然后他被关在厢房中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乔之！”

李夙寅落地后，看着他怀中的苏染离，“染离没事吧？”

他话音刚落，拢越带着穹庐众人皆收剑落地。

苏承散死的那瞬间，穹庐的风鸣钟陡然响起，惊动了整个穹庐，三声后戛然而止，便有人唱报，“家主魂归，家主魂归！”

弟子皆放下修行，集结在风犹殿外。

师尊取出家主信物，用术法焚烧，告慰家主之灵的同时，知晓了家主死在剑击之下，寒山寺千机池旁。

苏乔之不知苏染离的生死，加之灵言联系不上苏染离，心中焦急万分，离队急行，赶到寒山寺时正好看到跌落高空的苏染离。

拢越看着俨然成了修罗场的地面上纵横交错的尸体，神情淡漠地看向沈尧，“鸦序庭的弟子处理伤患和尸体。”

然后他便开始分配穹庐弟子查探寒山寺内外。

场中除了苏染离外，没有任何伤患，其他的都是尸体。沈尧让弟子们大规模撒上化毒粉，免得之后形成瘟疫。

许奕独自一人上前查看苏染离的伤势。

“外伤为剑气所伤，这是伤药，一会给她涂上，昏迷是因为大量灵息调用，身体受不住。”

许奕将伤药递给苏乔之后，望着上空的天罗地网，若有所思。

他走到拢越身旁，指着天罗地网，“拢越掌门，那阵法下有杀戮幻术，和万物引灵阵，五阶以下的弟子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拢越诧异看了一眼天罗地网，随后回头看向许奕，兴趣盎然，“你知道的挺多！”

许奕的面容始终平淡如水，朝拢越微微颔首：“谢谢掌门夸奖。”

说完，许奕就走了。

拢越想着许奕的本事，他也不急于一时，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回头根据许奕的嘱咐重新将人员分配好。

“行动！”

护法以上的人都留了下来，其他穹庐弟子有秩序地结成无数支小队伍离开了。

拢越带着风扬夕，刘潇，周敦颐，雪津，苻锦，沈尧等人进入天罗地网中。

拢越一脸淡漠，“你们谁知道这是什么阵法？”

众人抬头看了一眼，皆摇头。

拢越不动声色，“那谁知道这里面可有别的术法？”

雪津眉眼弯弯，灵息在指尖流动，他看向拢越，“是杀戮幻术。”

拢越闻言回头，“能解么？”

雪津点头，拢越抬手，“解了。”

苻锦不懂那些术法，蹲下查探这些尸体，他们正缓缓收缩，其中有一些已经变成了干尸。

沈尧走在苻锦身侧，自然也看清了，他连忙让弟子们停手，既然他们会变成干尸，那就不要浪费药粉了。

拢越听见动静，走到苻锦身边，“发现了什么？”

“师兄，你看，这些尸体身体中的血液水分正在慢慢消失，”苻锦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不，只是针对这些蒙面人，你看这些僧人就没事。这……这是什么情况，阵法还能区分人么？”

周敦颐等人都被苻锦的话吸引，也围了过来。

“要不，我试试？”刘潇召唤出双刃中的一刃，询问拢越。

拢越用眼神阻止了他，刘潇悻悻收起刀刃。

拢越刚进寒山寺时便看到了干枯萎谢的花草树木以及干涸的土地，但由于没有枯荣的强烈对比，他一时之间也没放在心上。

可如今，他看着周遭的花草树木，池水土地以及尸体，不由震惊。

他想起许奕的话来……

“除了杀戮幻术，里面还有一种万物引灵阵，你们有没有听过？能不能解开？”

“万物引灵阵？”雪津收起脸上的笑意，严肃了起来，“师父曾给我提起过，万物引灵阵是羽尹枢增益术法，它属阴质术法，用于绝地求生的境地，以鲜血为引，吸纳万物灵息为施法者所用，只是它对施法者的资质和修为要求极为苛刻，因为术法和血液皆为至阴，极其容易走火入魔。

羽尹枢的弟子都不曾学过，如果师兄不提及，我都不会联想到万物引灵阵，更遑论解法。”

“我说今日这寒山寺看起来如此萧条，还以为是刚刚经历过厮杀呢，”周敦颐惊讶不已，“这阵法如此厉害，也有点阴损，不知道谁是施法者？他能不能解开？”

“阴损？”沈尧轻笑一声，“都绝地求生的境地了，她还能只汲取刺客的鲜血，哪里阴损了？”

周敦颐面向沈尧，“沈师兄知道施法者？”

沈尧起身，看了拢越一眼，对周敦颐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周师弟说的不对，忍不住多嘴了。”

“大师兄……”风扬夕看向拢越，神情有些担忧。

大师兄不在穹庐的那些时日，都是他代为教导苏染离，对苏染离的灵息有几分熟悉，他一走进阵法中，就知道是苏染离布下的。

拢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们来之前，此处除了染离没有别的穹庐弟子，她深得大梵天真传，想来会这些本事也不是什么难事，敦颐，管好你的嘴。”

拢越的话音刚落，除了风扬夕和沈尧，其他人齐刷刷看向苏乔之怀中的苏染离。

苏乔之感受到视线，微微抬头，对李夙寅道：“你去瞧瞧那边发生什么事了，问问他们看着我们这边做什么？”

李夙寅刚走，住持带着僧人们回来了。

他们带来了一辆马车，正是苏染离他们来时乘坐的那辆。

苏乔之先将苏染离放进马车里，随后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取下邹琦的外袍，将自己的外袍披在苏承散的身上。

“父亲，孩儿带你回家。”

苏乔之小心翼翼将苏承散抱起来，余光瞧见玄湛欲起身跟来，他轻嗤一声，“怎么，父亲生前你不在身边尽孝，他刚死，你就想要回府当孝子了？

老二，苏氏的东西，你们孟家沾染不得，父亲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你们却不知收敛。

新仇旧恨，我定要你们百倍偿还。

别怪我没提醒你，等父亲入土为安，我要孟家一根草都留不下来。你要是知趣，就乖乖呆在寒山寺里，哪儿也不要去。”

玄湛埋着头，紧紧地捏着拳头，泪珠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瞬间就蒸发了。

苏乔之走后，玄湛对着苏乔之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

掀开车帘，苏乔之与苏染离四目相对，苏染离睁着眼睛，靠在马车一侧，言语微弱，“七叔…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带着祖父出来，祖父就不会死，我明知道……”

苏乔之将苏承散抱上马车，让他平躺在苏染离的对面。

“我明知道孟家的人想要刺杀我，出门会遇上伏击，可我以为我有能力……”

苏乔之听她絮絮叨叨的悔恨，没有说话，只拿出手绢替她擦拭脸颊的泪水。

“祖父他年迈，腿脚行动不便……”

“还有府里的暗卫，寒山寺的僧人，他们太无辜了，他们拼命都要保护我，我原本打算自裁，这样就能救下那些正拼命保护我的人……”

苏乔之听到她竟动过自裁的念头，眼中阴鸷乍现。

“可是，他们拼死救下了我，我如果死在自己手里，岂不是太窝囊了？我自诩能力卓绝，又有大梵天庇护，到头来却是在自己手里，我不甘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