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养伤半月后……

虚无衡正坐在院子里呼吸吐纳，李成渊独自一人背着手走了院子。

“无衡啊……过来坐会儿……”

李成渊提着袍摆坐在院子当中的石凳上，笑眯眯的看向虚无衡。

虚无衡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神情淡漠道：“爷爷来找我，有事儿跟我说啊。”

“啊，是有点事儿……你先坐……”李成渊很随和，这跟以前可大不同，虚无衡刚来李家那阵，李成渊都懒得用正眼瞧他。

虚无衡面无表情的坐下，问道：“什么事儿啊？”

“七天前，霍元烈在押解回京的途中自尽身亡了，跟他一起死的还有霍元纯。”李成渊点到即止道：“他们两个一没，这个梁子算是了结了，我可以安心了。”

虚无衡没什么意外道：“啊，我知道了。”

李成渊一看他神情如常，不禁有些意外：“他们死了，你不高兴吗？”

虚无衡眉毛都没抬头，平淡道：“这有什么，意料之中的事儿。”

“哦？”李成渊愕然：“怎么讲？”

虚无衡睨了李成渊一眼，道：“乌木城查出来四个囤积粮草、兵器的仓库，城主府又勾结匪寨，暗中据养私兵，很明显，这种事霍元烈自己干不出来，他是给大宁国上层权贵某个人做事，如今东窗事发，肯定有人不想受到牵连，所以霍元烈必死，我还觉得他死晚了呢，如果当日不是霍元烈报仇心切，非要说服那些私兵到青玄谷寻我，他可能早就在死在城主府了，根本用不着监察院的特使过来宣读圣旨。”

李成渊听完，心里震撼不小，看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居然能如此细致的看清楚问题，真不简单啊。

李成渊一笑：“呵呵，也是，其实他最理想的就是死在乌木城，而不是押解回京，但可惜啊，霍家上下死了干净，他又想活了。”

虚无衡看了一眼李成渊道：“那他也不是自尽的啊。”

李成渊意味深长道：“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不过他死了，你的麻烦可能没有了结。”

“嗯，我可能让人盯上了，他后面的人是当朝二皇子？”

李成渊一愣：“你怎么知道？”

“听来的，那天墨院长抓的大天师围剿我们的时候说漏了嘴，也可能他觉得我们必死无疑吧，反正最后漏了底。”

李成渊不知道在想什么，点了点头，忽问道：“听说墨之轩准备送你去风玄总院修玄了？”

“对，我答应他了。”

李成渊愣了一下，手心里攥着汗道：“去外面闯一闯也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天……”

“这么急？”李成渊无比意外。

虚无衡扭头看着李成渊，伸手从怀里掏了出一页宣纸，道：“这是和离书，你帮我交给仙乔吧。”

“……”

李成渊活了半辈子了，什么没见过，但是看着这一纸和离，却是不经意的露出了尴尬甚至愧疚的表情。

“我来找你，不是这个意思……”

“老太爷……”

虚无衡连“爷爷”都不叫了，因为这一纸和离交出去，那就意味着两家关系走到末路，他打断道：“我和仙乔没什么感情，李家也一直不赞同我们的婚事，我知道你重信守诺，所以才一直没提这件事，你放心，这不算李家毁诺，而是我虚无衡单方面想和离。”

他平静的看着李成渊，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道：“李家帮了我不少，我也把你们想要的给了，咱们互不相欠，不是吗？”

话落，虚无衡站了起来，异常果断且从容道：“东西我收拾好了，今天就搬到学院去，明日一早起程，老太爷，您保重。”

说完，虚无衡迈着大步往院外走去。

他孑然一身，所谓的行礼包裹只一枚纳戒足以，不需要收拾什么，其实今天李成渊不来，他也要去辞别，既然要走，那就走的干净利落，拖拖拉拉的不是他的性格。

看着那并不宽阔的背影，李成渊忽然鼻头一酸，忍不住站起来大声道：“无衡，我希望你明白，虽然李家一直不赞同这门亲事，但老夫从未真正厌恶过你，毕竟，我和你爷爷有几十年的交情。”

声音回荡在小院，虚无衡却没有回头，依旧那么淡定、从容、孤独的消失在院子里。

……

十几分钟后，李济东、李济西、李济南、李济北携李家众家眷、儿孙们站在了门前，全部出来相送。

厅堂前的院子里，李雪乔哭成了泪人儿，抓着虚无衡的袖子道：“姐夫，你真的要走？留下来不好吗？”

李家众人神情复杂的看着李雪乔。

全家上下，打一开始就没有人喜欢过虚无衡，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到来是给李家抹了黑，可是经过这一年的时间相处，他们终于明白虚无衡是个多么优秀的天才，如果当初虚无衡就有今日的成就和表现，李家会像一开始那样排斥他吗？

这个问题，在所有李家人的心里挥之不去，而越是这样想，众人就越觉得羞耻、歉疚，他们明白，虚无衡对李家的冷漠根本就是李家人的咎由自取，是他们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了，如果当初能对虚无衡好一点，或许今日就不会是这样的场面。

全家上下，所有人都在以貌取人、以才取人，偏偏就只有年纪最小的那一个没有他们的市侩，反而让虚无衡对待李家人和对待李雪乔的态度截然不同。

对待李雪乔，虚无衡脸上的表情就跟面对李成渊等人大不一样了，他面露怜爱之意，轻声道：“你这丫头哭什么，我又没死，我是去帝都，去修行，这是好事。”

“可我不想让你走……”

李雪乔刚过十七岁，正风华正冒，这一年潜心修玄，又正值长身体，个子蹿起来不少，只比虚无衡矮了半头。

见虚无衡去意已决，李雪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当着全家人的面，狠狠的抱住了虚无衡。

“哎？雪乔……你……”

李家女眷见状，纷纷红脸，李仙乔的母亲刚要劝阻，结果李成渊深咳了一声，给挡了回去。

虚无衡也愣住了，包括李仙乔，一脸愕然。

但李雪乔什么都没管，就这么紧紧的抱着虚无衡，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

虚无衡愣神之后，脸上露出了慈和的笑容，轻轻拍着李雪乔的背，用着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留给你的几本秘籍，你一定要收好，最好背下来，记在心上，然后毁掉，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以后好好修行，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到时候你练不好，我可是要生气的。”

李雪乔抱着虚无衡不放，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轻声道：“我知道你与姐姐和离了，姐夫，我喜欢你，等我学艺功成，我要嫁给你。”

声音虽小，却如雷贯耳。

虚无衡闻声一惊，将李雪乔从怀里推开一段距离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李雪乔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悄声道：“我说话算话，你可不许在外沾花惹草哦！”说完，李雪乔一蹦一跳的回到李济西的身边。

虚无衡呆愣着的看着李雪乔，一时无语，不经意间还俘获了小丫头的芳心，真是愁人呐。

心中苦笑后，虚无衡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看了看李府大门前的一干人等，虚无衡抱拳道：“诸位，后会有期了。”

李家众人闻言略有些失神，毕竟他们整理好自身的心态，再加上过往的言语间的冒失之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木讷的抱拳回礼。

到是李济西，微笑道：“无衡，一路保重。”

“哎……保重……”虚无衡难得咧嘴一乐，随后调头走出了李府大门。

这一次离开李府，意味着他跟李家再无瓜葛。

李家众人目光略显呆滞的看着门外，直到虚无衡走了很久，众人方才长吁短叹的出气。

“其实无衡这个孩子也挺好的。”

“是啊，就是性子冷了点，修玄、人品都是上上之选。”

“咱们以前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

“……”

众人无声。

这时，李母看了一眼女儿道：“仙乔，你不送送啊？”

李仙乔瞄了一眼李雪乔，不知怎的冒出一句：“送什么送？又不是三岁娃娃？我还能送他去帝都吗？”说完，李仙乔转身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众人发懵，李母一脸懵比，道：“这孩子，无缘无故发什么火呢？”

众人不解，这时，李洪昊突然问道：“雪乔，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要你管？管好你自己吧？噎……”李雪乔作了个鬼脸，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李家一干人等看着二女反常的行为愣住。

“这……这是吃错药了？怎么都一个德性！”

李家四爷李济北斟酌了片刻，目光一闪，摸着脑袋道：“完了，要出事！”

……

隔日，虚无衡、苏淮川、叶子洛、唐贞贞、夜冢、黄千虎，在墨之轩的率领下，离开了乌木城，从城东出，走官道，往帝都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