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入夜后, 刚刚减缓一些的雨势又变大起来。

砸在屋顶上,吵得人难以入睡。

桌子上的蜡烛烧得旺盛, 衡玉站在香炉边, 往里面投入一小块安神香。

做好这一切后,她脚步没动,依旧静静站在原地。

蜡烛的光投照在她身上, 她的影子打在窗户上。

对面厢房, 了悟安安静静坐在窗边翻看佛经。

窗户大开着,冰凉的风卷进室内, 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佛经上, 余光一直注视着窗上那道剪影。

过了很久, 那边的烛火熄灭, 整个房间都被黑暗笼罩住。

了悟将佛经合上, 用冷水净面后决定休息。

躺下后,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改变习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近十年的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伴着雪松香的味道入睡, 现在鼻尖只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潮味, 他就觉得有些不适应。

突然, 一道用力的敲门声在室内响起。

这声音很奇怪,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拍打门板底下。

了悟走去开门。

大门刚打开一条缝隙, 小白便倏地一下从外面跳到他怀里。它的毛发上沾了些雨水, 直接把他的里衣都打湿。

尤嫌不够般, 它继续胡乱蹭着,似乎是把了悟的衣服直接当成擦身体的抹布。

了悟任由它蹭着。

愣了片刻,他抬眸看向对面的厢房。

那里安安静静, 什么异常都没有。

“你怎么过来了?”了悟轻声问小白。

小白咕咕咕叫起来, 还很用力地拍他的肩膀。

“……她让你过来陪我吗?”

小白那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不再说话。

了悟从它这里得不到回应,伸手将房门关好。

他找来干净的布,认真帮小白擦干毛发,才去换了件里衣,抱着小白走回床上,温柔地抚摸它脊背上的毛:“睡吧。”

小白蹭了蹭他的手指,缩在床榻里侧睡觉。了悟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原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但他才刚闭上眼,就慢慢靠着枕头睡了过去。

-

第二天,了悟依旧在卯时就醒了。

小白还在熟睡着,滚到了被子中间。他将它抱出来躺好,走去烧水备用。

他自己可以用冷水洗漱将就,总不能让那位姑娘也跟着他将就。

水烧得差不多时,衡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进来:“你在干嘛?”

“你醒了?”

了悟侧头看她。

她还是穿着里衣,头发披散着,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了悟温声道:“你要洗漱吗,我给你取水。”

衡玉点头:“麻烦了。”

顿了顿,她问:“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小白很乖。”

“它没吵到你就好。”衡玉走到他身边蹲下,看着他往炉子底下塞劈好的柴火,“柴火是你劈的吗?”

“不是,师弟们来的时候劈好的,我直接用现成的。”了悟用木勺舀了一勺热水,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干净的盆,将热水倒进里面兑冷水,觉得水温应该差不多了,让她先洗漱。

在衡玉洗漱过程中,了悟熄灭柴火,默默走出厨房。

风夹着雨扑面而来,了悟站在原地一时踌躇,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维持平常的生活节奏吗?可她只会在这里多停留两日。等她这一次再离开,他赌不准她会不会再来第二次。就连她这一次为什么会过来,他都没弄明白。

“站在那里发什么呆?”衡玉隔着窗问他。

了悟回头:“没,在观雨顿悟佛法。”

衡玉失笑:“你顿悟的方法真是奇怪。”又说,“不用特意为了我打乱你的节奏,往日你是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

了悟压下心底怅惘,轻笑着点头。

他正要往佛殿走去,原先还在厨房里的衡玉绕来到他身边,“闲着无事,我陪你一起行动,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了悟自然摇头。

两人并肩往佛殿走去。

靠得近了些,衡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变回了檀香。

她眨了眨眼,说:“我昨晚想了下,回宗门过年太麻烦了,年后又得再次出门。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在这里陪你过年。”

了悟骤地停下脚步,注视着她,眼里流光闪逝。

“怎么了?”

“贫僧怎么会嫌弃。”

衡玉失笑:“那就好。对了,如果要多住一段时间的话,我觉得我的厢房太单调了些,你可以短时间离开这里吗,我想让你陪我去镇子上买些过年用的物件,总得布置一番。”

了悟认真思索片刻:“稍等两日可以吗?待贫僧向师父秉明后再陪你过去。”

衡玉说:“我就是个闲人,看着你的时间来安排吧。”

了悟点头。

刚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想到些什么,又再次停下。

心中的喜悦再也无法抑制,像是一定要找到什么办法宣泄出来一般,他眼角眉梢俱有光晖,专注盯着衡玉,问:“中午吃面吗?”

“好啊。”

“那红糖馒头呢?”

“也可以。”

“还想吃什么吗?”

衡玉别开眼轻笑。

这么长时间不见,为什么这人表达喜悦的方式越来越笨拙了。

“就这些吧,做那么多也吃不完。”

佛殿里的檀香味很重。

衡玉盘膝坐在角落,瞧着了悟忙前忙后,一时擦拭佛像,一时将香炉里的灰烬清理掉,一时重新插上新的香。

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日在河边,了缘提到了悟时的神情。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讥讽道:“他像是修闭口禅一样,除了诵经,一天未必能开口说一句话。清规戒律,他倒是越来越耐得住寂寞与冷清了。”

了缘那日的每一句话,都在让她心中的天平失衡。

这个人用温柔而无声的方式,在她心上撬开一个细缝。

暖风直直往细缝里面灌。

她原是觉得这道细缝并不危险,但她在时间加速阵法里待了六十年,那六十年里,她只要闲暇就会回忆起和他之间发生过的一点一滴。

水滴石穿,她其实,远比她以为的还要想他;也远比她以为的,愿意为他取舍一些东西。

“在想些什么?”了悟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

衡玉眨了眨眼,说:“发呆呢。”

“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当年陪你在那三十多个城镇传道时,我可曾觉得无聊过?那时候不曾,现在自然也不会。”

了悟踌躇片刻,在她身边盘膝坐下,问道:“说起来,一直没问过你,合欢宗的诅咒要如何才能够破解掉。”

“这可是合欢宗的不传之秘。”言下之意,不方便告知。

“是不是很危险。”

衡玉说话时有些漫不经心:“还好吧,这件事对宗门这么重要,宗门会尽全力护着我的。”

她觉得无聊,就去看他的腰间——并没有看到那块夹杂着绯色的、刻成‘衡’字形制的玉佩:“怎么不戴着我送你的玉佩。”

了悟也低下头去看自己空荡荡的腰间:“从秘境出来,有了佛珠自然就不需要玉佩了。”

衡玉眼里带了些笑意:“那你的佛珠在哪里?”

如今他的手腕上,并没有缠绕上佛珠。

了悟神色就多了几分不自然:“放在厢房忘记拿了。”

衡玉莞尔。

尽管口是心非吧。

“还有什么要忙的吗,我想去接小白。”

“忙完了,贫僧带你过去。”

走进了悟的厢房时,衡玉环视一圈——

布局和她住的那间差不多,最里侧放着一张床榻,床榻旁边是素色的木柜子,靠窗位置摆着桌椅,旁边是一个书柜和书桌。

杂物胡乱摆着,但看上去并不乱。

房间里带着几分潮湿的味道。

“你怎么不熏香?”衡玉随口问道。

“忘了。”了悟把半睡半醒的小白从床上抱起来,递回给她,又说,“贫僧去厨房揉面,现在发好面,等午时刚好开始蒸馒头吃。”

衡玉垂下眼,用力揉搓小白的胖脸,强行把它吵醒过来:“那你去忙,我就不帮你了,我打算在这附近逛逛。”

了悟拧眉,有些担忧:“这毕竟是封印地,邪魔之气横行,你不要走太远。”低下头寻找片刻,将一枚令牌递给她,“遇到什么事情直接捏碎它。”

衡玉伸手接过:“好。”

-

封印地被邪魔之气和佛修的血骨浸染太久,生机枯无,草木几乎无法在这里生长,偶尔有存活的植株,它也都是病怏怏带着不详的黑色。

小白看着这些黑色,不安地叫了好久,还扯了扯衡玉的衣服,让她赶紧回去佛殿——这个地方,只有那小小的佛殿才能给人带来些许安全感。

衡玉摸着它的头,温声安抚道:“陪我再逛逛吧,我想看看他待了将近十年的地方到底是怎么样的。”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下着,衡玉往外走了一段路,寻不到落脚点,干脆硬着头皮淌着肮脏的黄泥水走过。

在距离佛殿大概一里的地方有个小湖。

湖里的水也是黑的,看上去像是死水一般,衡玉蹲下身摸了摸,才发现它的确是活水源。

“这段时间我吃的用的水源,不会都是从这里取的吧。”衡玉说。

小白咕咕叫起来。

衡玉也没站起来,继续蹲着,笑道:“你说是他催动灵力凝结出来的?我都没讲究,他倒是先帮我讲究上了。”她蹭了蹭小白的头,问,“他好不好,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难道是觉得他比你可爱吗?”

小白顿时不满大叫起来:那人怎么可能有它可爱,它可是这沧澜大陆仅存的纯血白麒麟了,这身光洁的白色毛发任谁看了不喜欢!也就她会觉得那个闷葫芦比它可爱!

衡玉大笑起来。

这种愉悦的笑声出现在死寂的封印地里,显得格外突兀与奇怪。

笑够之后,衡玉又说:“难怪他这些年越来越沉默,在这个地方,大声说话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小白叫起来,问他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衡玉摸着它的毛,说:“苦修。抛却那些过往的荣光。让更多的荣光加在了缘身上。”

这一句话,她说得很慢,而且每句话间停顿了很长时间。

-

她离开合欢宗要过来封印地找了悟那天,也是下雨天。

雨水靡靡而下,将她的裙摆溅湿。她抱着小白要离开前,师父游云推门从院子里走出来,问她:“决定去了?”

衡玉理了理背在身后的归一剑,说:“师父,还记得在法会时你对我说过的一席话吗?你说再接触下去,漫长岁月里我再难遇到一个比他更惊艳、比他更让我心动的人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只有他,只是他,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游云怜惜道:“你这一趟过去,就意味着打破现状。打破现状后,你们势必会换一种相处模式,你想好这种相处模式了吗?”

“有一些想法了,但我心中的天平还没下降到那个程度。所以我到那里后会再看看,我觉得,他会为我加好最后的砝码。”

游云长叹:“你这又是何苦呢。”

“师父说过,所谓逍遥,顺心而为也。”

“从前我觉得完成内门任务后斩断和他之间的联系,可以一心求取逍遥道。慢慢地,我知道了很多事情,看着他为我受尽相思之苦,看着他为我剥夺骄傲,我也无法平静。我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想他。”

“……”

游云终于无言以对。

-

了悟发酵好面团后,坐在小板凳上发了一会儿呆,还是没等到衡玉回来。

他在原地踌躇片刻,想着自己要不要出去找她——但令牌没有提示,说明她肯定没出事。

犹豫了会儿,了悟还是站起身,拎起搭在墙角的油纸伞出门,顺着令牌的气息走到湖边,就看到她蹲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小白蹲在她怀里和她一起盯着河水发呆。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衡玉转头盯着他几秒后,朝他伸手。

了悟轻叹了下,还是伸出自己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还想去哪里逛?贫僧现在有空了,可以陪你。”

衡玉说:“那就把这周围绕一圈吧。”

“好。”

两人慢慢走着。

一路上,除了雨水噼里啪啦的响声,就是他们踩过泥水时的哗哗脚步声。他们都是一言不发。

快要绕回到佛殿时,衡玉才轻轻开口:“又要备水沐浴了。”

了悟说:“不麻烦。”

“那要给我另外备个浴桶吗?”

了悟的耳垂瞬间红起来。

周围光线太过黯淡,知道她看不清,但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好,贫僧回去就给你找。”

“太麻烦了,反正我不介意用旧的那个。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与我共用一个了。”

她说得越是平静,了悟便越是局促。

他终是无奈一笑:“洛主,你是越发促狭了。”

衡玉将手举到伞边,看着雨水自伞边滑落后掉进她的手心,将她原本干燥的手心打湿:“毕竟你我曾为夫妻,虽然现在只是友人,但在这方面也可以不拘小节些。”

等了悟愣愣点头,衡玉便笑起来,笑得有几分恶劣,得寸进尺道:“那我的衣服怎么办?我不想自己洗,你介意帮我洗吗?”

借着微弱的光芒,她心满意足看到他连如玉的脸庞也染上红晕。于是她的话音顺势一拐,说:“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洗裙子,贴身衣物就不必了。”

“洛主。”了悟无奈又喊了一声。

衡玉随意道:“我在啊。”

他被‘我在啊’这句话打动。

是啊。

她在就好了。

这个温柔的、艳丽的、有时候又调皮恶劣的姑娘。

“等你沐浴完,直接把裙子放在木盆里吧,贫僧清洗自己的僧袍时帮你一道洗了。”

等衡玉沐浴出来,吃食刚好出炉。

馒头有些干。

不过配着面汤一起用,倒也刚刚好。

用过东西后,衡玉对了悟说:“你还记得怎么配置雪松香吗?”

“……记得。”

“等到了镇子上,我们买材料,你帮我多做一些雪松香料好不好。我以后可以拿来用,这些年一直用合欢熏香,我已经有些腻了这种味道。”

了悟点头说好:“距离封印地最近的镇子太小了,可能凑不齐足够的材料,那我们到时候走远一点吧,去到离这最近的大城镇,那里能够买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都听你的安排。”衡玉说,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打算再去睡个午觉,你去忙你的吧,下午我们一起下棋。这些年我的棋艺进步非常明显,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说到这,她又有些不高兴起来:“在合欢宗里,舞媚和迟他们都不会下棋,我师父是个悔棋高手,和他下棋总是下得一肚子气。了缘棋品不错,但问题是他不思进取,棋艺直接被我吊打。这么寻思一圈下来,我居然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棋友。”

莫名的,明知道不应该,了悟心底还是泛起几分隐秘的欢喜。

“贫僧陪你。”他如此说道,声音温润如同山间清风,浅浅淡淡,却也撩人。

衡玉托腮瞥他一眼,缓缓道:“求之不得。”

-

下棋。

抚琴。

泡茶。

不再是左手与右手互奕。

不再是抚出寂寥而无人倾听的曲子。

不再是泡出香醇的茶只有自己去品,于是泡茶越来越敷衍。

了悟觉得,这两天他过得如坠云端。

“终于天晴了。”看着外面那已经放晴、却还是暗沉沉的天,衡玉穿着一身红裙跳下台阶,来到了悟身边,“我们出发去镇子上吧。”

了悟点头应好。

封印地这里非常危险,所以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都在千里之外。

他们这回要去的城镇更是距离此地两千多里。

飞行半天,抵达城镇时正好是下午。

瞧见城镇周围那些青草绿树,衡玉呼吸着新鲜空气,说:“你经常从封印地出来,到城镇采购东西吗?”

“不经常,师弟们每次过来都会带齐东西。”

衡玉不赞同道:“偶尔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了悟乖乖点头。

衡玉瞧他一眼,罢了,这人答应得好好的,但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会听她的。

可惜封印地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悟不能离开太久,不然她肯定要留他在这里多住几天。

“我们别耽搁时间了,去买东西吧。”

如今还差半个月就到年节,城镇热闹起来,各种年货也已经摆在店铺里。衡玉走进一个规模稍微大些的店铺,基本就把糖果糕点一类的吃食都置办妥当了。

瞧着旁边店铺在卖烟花和灯笼,衡玉让了悟在原地等她,她小跑过去买了一堆烟花和灯笼。结账时,衡玉余光瞥见店铺角落摆有几个花灯,她指着那些花灯问掌柜:“店铺里还剩多少花灯?”

她这身气质在这个偏远城镇里格外突出。

掌柜绝对不是没眼力的人,一听衡玉的问话,当即殷勤回应道:“回仙子的话,还剩三十多个。”

“我全部都要了。”

等衡玉买完东西走出铺子,左右环视一圈都没瞧见了悟。

她也没胡乱走动,就在原地安安静静等着了悟出现。

过了好一会儿,了悟抱着一包温热的栗子走回来:“久等了。”

“你离开了那么久,就只买了一包栗子?”

了悟说:“还买了些别的东西。”

见她没追问买的是什么,只是接过栗子默默剥开,他轻松了口气——毕竟,他还想给她留着些惊喜。

两人又去买了一堆的蔬菜。

这些东西扔在没有空气流动的储物戒指里,长时间都不会变质,所以可以多备着。

东西全部买齐全,他们就该赶回去了。

要走出城门前,衡玉扯住了悟僧袍的袖子:“我们去买两盆花吧。到时候小心护着,以你我的实力,它还是能在封印地里活下来的。”

了悟应了声好。

这件事是他没考虑妥当。

她肯定不会喜欢封印地常年的昏沉……也是,除了那些邪魔,谁会喜欢呢。

两人绕了一段路,终于找到卖花的小摊贩。

衡玉一眼相中摊子里摆着的那两盆君子兰:“就要这两盆。”

等小摊贩将君子兰递给她和了悟,了悟低头,用指尖拨弄了下它的叶片:“这么长时间没见,洛主的喜好还是从未变过。”

“你变了许多。”衡玉侧头去看他。

了悟抱着花盆边缘的手用力猛了些,指甲泛白失去血色:“那你觉得这样的变化算好还是算坏?”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了悟微微笑起来:“贫僧觉得这样的变化很好。”

衡玉看着他,莞尔一笑:“那我也觉得这样的变化不错。”

“而且,谁说我的喜好从未变过?”

小一些的喜好,比如她以前最喜欢的花是垂丝海棠,后来因为他送的那盆君子兰而改变。

大一些的喜好啊……

比如,她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没有头发的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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