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惊得腾一下站了起来，膝盖磕到了桌脚尤不自知，她不敢置信的厉声又问了一遍：“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么近的距离，盛玥能看到她年迈的身躯整个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管嬷嬷忙过去搀扶住她，怕她受不住，赶紧道：“您别急，嫣儿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下人已经去请大夫了。”

“走，走，带我去看看。”老夫人慌不择路，刚抬脚就软了一下，幸好旁侧的君元晔眼明手快，握着她的手臂一提，“祖母，我扶您一道去。”

老夫人眼眶赤红，嗯了一声。

盛玥有些遂不及防，刚刚还在谈论要不要纳杨嫣为妾之事，怎么突然就事关人命了？但她没有懵怔太久，自己是医生，在场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如何处理割腕的伤口，若是失血过多，就算到时候大夫赶到，恐怕也回天乏术。

人命关天，其他一切都是小事，她跟着站起，开口道：“我略懂些医理，兴许能帮上忙。”

老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用力颔首道：“好，好，我们一道快点过去。”

君元晔侧眸给了盛玥一个眼神，示意她上前跟在他身边。

盛玥不置可否，走了过去。

……

几人刚来到杨嫣的闺房门口，就隐隐听到里头传来的慌乱哭声。

老夫人面色愈加暗沉，脚下不自觉加快，跨步走了进去。

杨嫣已经被丫鬟们扶躺在床上，此刻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完全失了血色。

两个丫鬟蹲在她的床前，嘤嘤哭泣着。

看到老夫人们进来，一个赶忙站起退到了一边，另一个则因为帮着杨嫣按着伤口，只是微微福身行了礼。

老夫人见到那块按着杨嫣割腕处伤口的白棉布已经完全被红艳欲滴的血水浸染，眼前瞬间一黑，差点便瘫倒下去，幸好有君元晔在旁撑着。她稳了稳心神，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音问一旁的丫鬟道：“怎么样了？”

站在一旁的丫鬟泪眼婆娑的开口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小姐一开始还有意识，可是后来便昏睡了过去，伤口处的血水一直在往外流……呜呜……可是大夫还不来……您说小姐她，小姐她......”

这丫鬟是杨嫣的另一个贴身婢女，是杨嫣第一次到君侯府时，老夫人特意给她挑的，虽比不得那个打小跟在杨嫣身边伺候的婢女那份主仆情谊，但也算得上忠心。自从 “扶笙阁事件”发生，那个自小伺候的丫鬟因为失职被老夫人秘密处置后，杨嫣身边就只留了她贴身伺候。

她寻常都是尽心尽职，事事以杨嫣小姐为重，但今日她实在做不到亲力亲为，因为她恐血！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血，仿佛流不完似得，还有那股子血腥味，令她整个人都痉挛得不行，所以便只敢退站在一边，让另一个丫鬟帮忙按着。

“胡说什么，我的嫣儿福大命大！”老夫人赤红的眼一瞪，厉喝了一声。

丫鬟一听瑟缩了下，便只敢嘤嘤的哭着。

老夫人没再管她，急着上前查看，她在床沿坐下，颤着音低低唤着：“嫣儿，嫣儿，祖母来了，你睁开眼看看祖母……孩子，你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这么做啊？”

君元晔见此情景，眸色不自觉暗沉了几分，他侧眸瞥向嘤嘤哭泣的丫鬟吩咐道：“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还有，跑一趟扶笙阁，找罗平拿前阵子皇上刚赏赐的金疮药，就说是我要的。”

“是！”那丫鬟抹了把眼泪，忙点头应道，一刻不敢耽搁，赶紧往外跑去。

盛玥上前一步，看着此刻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杨嫣，心绪说不出的复杂。

尤记得第一次知道她，是墨香对她极美的推崇和夸赞，小丫头将她描绘的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的仙女模样，令她一度颇为好奇；后来真见到她本人，瞧她清雅脱俗、婉约自成的独特气质，确实惊为天人，让她一个女子忍不住都会偷瞄上一眼。

但有句古话叫做相由心生，杨嫣对君元晔的爱渐渐衍生出对她的嫉妒和恨，于是令她整个人都变得尖锐和阴沉，再没了往昔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直到发生“扶笙阁之事”，她害她不成，反自食其果，彻底的将她那股子清冷高雅的仙女之姿摧毁殆尽；如今更是如破碎的布偶般就这么死寂的躺在床上。

她既替她可悲，又无法对她所做的事释怀，临到跟前，竟开始踌躇。

“玥儿，你会止血吗？”君元晔回头见盛玥竟在出神，忍不住低声问道。他曾亲眼见过她救治十九皇子，所以对她懂医理之事深信不疑。

盛玥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以医生的身份理智应对：“嗯，我看看吧。”

老夫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忙给盛玥腾出一个空位：“晔媳妇，你快过来，快救救我的嫣儿。”

盛玥扯了扯嘴角道：“我自当尽力。”她看向一直摁着伤口的丫鬟问道，“还有没有新的棉布？”

丫鬟忙点头回道：“有，有，在柜子里，奴婢去拿。”说着就要起身。

盛玥赶紧开口拦住她：“你别动，我去取就好。”看那出血量，伤口应该还未完全愈合，丫鬟这般按着，有止血效果，如果突然松开，怕造成二次血崩，但盛玥没想多作解释。

丫鬟听她语气肃然，吓得乖乖继续维持一个姿势，真的没敢再动。

“哪个柜子？”盛玥又问。

丫鬟还沉浸在刚刚的指令中，不敢妄动，闻言只敢用眼神往斜对面的一个深褐色柜子瞄了下。

盛玥顾不得深想这丫鬟突然奇怪的举止，赶紧走过去打开柜门，从里头找了好几块白色棉布，然后回到床边，在丫鬟旁侧蹲下，她拿了一块长条棉布，绕着杨嫣受伤的左手腕，开始用力把伤口再次给抱箍了起来。

昏迷中的杨嫣似乎感觉到疼痛，竟低低呻吟了声，秀眉不自觉跟着蹙起。

老夫人看此情景，心口一阵心疼不舍，便开始有些质疑起盛玥是不是真的会治伤，别到时血没止住，反倒更加加重嫣儿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