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方天闻本就是拿叶白华作“人质”才得以和霍云臻“谈判”,现在“人质”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命，毅然决然地和他对着干，梁子都结上了,这“谈判”哪里还能进行得下去？

但方天闻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方天逸就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

凭什么？

凭什么当初出事的时候父母护着的是方天逸？凭什么方天逸就能被远远送走不用在提心吊胆中长大？凭什么方天逸就可以喊着什么狗屁理想？凭什么方天逸先……先遇到霍云臻,还得到了霍云臻庇护？

凭什么方天逸就运气那么好，全天下的好事都被方天逸占了去！

凭什么这三个字,向来最为诛心。

一旦陷入这三个字的怪圈里,平日里再温和冷静理智沉稳的人，都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何况，方天闻跟这八个字还不搭边。

“霍云臻！”

看着叶白华的背影,方天闻那股不甘心几乎攀升到顶峰。

——叶白华挡在霍云臻的身后,每一步都跟着霍云臻的脚步走，将霍云臻遮得严严实实,让方天闻连霍云臻的背影都看不到。

——而叶白华和霍云臻却靠得那么近。

哪怕之前被霍云臻和叶白华混合毒打不知道多少次,但在这一刻，方天闻还是那么清晰地认识到，霍云臻和叶白华才是一伙的。

而他，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破坏者。

不甘似厉火,在深渊中燃烧，仿佛永不停歇。

霍云臻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回头去看方天闻，就在那一瞬间，叶白华自然而然地往旁边一靠，让霍云臻的视线不受任何阻碍,可以直接看到方天闻。

随后,叶白华也看向方天闻,不过他的眼神，可就没有霍云臻那么平静“友善”了。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反正他不会死的。

叶白华唇角微弯，在方天闻看过来的时候，特意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眼眸里带着些嘲笑和怜悯，将杀伤力直接拉满。

演戏，他毕竟是专业的。

拉仇恨也一样。

谁还没演过恶毒男二？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方天闻说话，霍云臻主动道：“干什么？”

方天闻手指用力握成拳，好一会儿，他一字一顿道：“我可以出双倍。”

霍云臻：“？什么？”

“你的投资，我双倍给你，”方天闻终于抬起头来，对上霍云臻的眼睛，“怎么样？”

霍云臻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默默抬头看着方天闻，只觉得方天闻脑袋上飘出一团金光，上面写着硕大的三个字——“败家子”。

……怨不得方天逸是在方家危难之际接手的呢，有方天闻这么一个败家子，方家能不出事吗？

霍云臻扬眉，那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都不用装，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来了。

“方总是觉得我缺钱？”

毕竟，霍云臻确实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就算是想要对付方天逸，也不用那么大手笔吧？

是的，今天这一切都告诉霍云臻，这方家两兄弟的关系和他之前的猜测背道而驰。

方天逸对方天闻什么态度，霍云臻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方天闻对方天逸，那是妥妥得不安好心。

方天逸想要投资这个电影，不是作为普通的投资商，而是作为最有话语权的投资商，说白点，他想在这个电影上有绝对的主导权，他要当老大。

而现在剧组发展良好，霍云臻又是个好说话的，秉持着外行人不管内行人的原则，基本上是方天逸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他只负责出钱。

说一句绝世好投资人是没问题了。

如果方天闻只是关心方天逸，想要借机会接触弟弟、保护弟弟之类的，是绝对不会跟霍云臻争这个话语权的，因为现在这个话语权其实是在方天逸手里，方天闻争来干什么？再还给弟弟？

这不是瞎折腾吗？

方天闻不会瞎折腾，所以说，这个权其实是他要从他弟弟手里夺过来。

夺过来之后呢，只是像别的投资商一样往剧组里塞塞人、改改剧本折腾折腾导演？

就冲方天闻这个张口双倍的大手笔，他可能只是为了做这点事吗？

而巧的是，在原剧情里，方天逸这部电影是没有问世的。

不是方天闻搞的鬼，还能是谁呢？

方天闻似乎是被霍云臻这中二之气震撼到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谁也不会嫌钱多的，霍总。”

“谁说的？”霍云臻挑了挑眉，倨傲道，“我就对钱不感兴趣。”

可不是吗？反正不管现在他钱多钱少，最后都是一无所有死相凄惨。

唉，想一想自己死前还得挣扎几天，就一点世俗的快乐都没有了呢。

方天闻：“……”

方天闻额角青筋直跳，他是没想到，为了恶心他，霍云臻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霍云臻要是对钱不感兴趣，霍氏早就倒了！

“霍总可真会开玩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方天闻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霍云臻皱眉，义正辞严，“我向来不喜欢说玩笑话。”

方天闻：“……”

“霍总就不定要和我为敌？”

“方总喜欢钱的话，不如我给方总出个主意？”

霍云臻的声音几乎和方天闻是同一时间响起，俩人对视一眼，方天闻很快移开了视线。

“请。”方天闻咬牙吐出这一个字。

霍云臻有点不想说了。

他怕方天闻当场暴走打爆他的脑袋。

“说啊。”

方天闻沉着脸催促道。

霍云臻心想，这可是你自己催的啊。

“我不和方总合作，方总恰好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多好。”

为了缓和气氛，霍云臻伸手拍了两下，算作鼓励。

方天闻阴郁地看着他，胸膛剧烈起伏。

霍云臻鼓不下去了。

“其实……”

霍云臻刚吐出这两个字，叶白华就接过了鼓掌的重任，鼓出了节奏，鼓出了精神。

方天闻杀人般的视线顷刻间就转移到叶白华身上。

叶白华无辜浅笑，眉眼间满是挑衅。

果然，消除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制造新的矛盾。

看，方天闻都不盯着阿臻了。

“霍云臻，”方天闻到底还是不甘心，一字一顿道，“你确定要与我为敌？”

霍云臻沉默片刻，“到底是谁要与谁为敌？”

“你不护着方——”方天闻紧急刹车，不甘心地看着霍云臻。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护着方天逸？父母是这样，祖父也是这样，到头来连霍云臻也是！

方天闻并没有将那个人名说出口，但是霍云臻并不想跟他躲躲藏藏了。

“是啊，”霍云臻点头，“我就是要护着他。”

谁都没有说出那个人名，但谁都知道，那个他是谁。

方天闻看着霍云臻远去的身影，眼底晦暗。

你以为，你能护得住他？

一个叶白华就够你忙的，你凭什么认为你还能再护住一个？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可笑。

太可笑了。

方天闻坐在包厢内，静静地看着餐桌，然后突然暴起，直接将餐桌掀了。

不是早就知道霍云臻是方天逸那边的吗？不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来接近霍云臻的吗？不是打算挑拨离间恶心两边坐看反目成仇的大戏吗？为什么会……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一片狼藉中，方天闻有些颓唐地垂下脑袋。

……为什么，救世主救助的对象中，没有他？

之后的几天，倒是风平浪静。

但是出于安全考虑，霍云臻还是加强了剧组的安保设施，又给叶白华安排了几个贴身保镖，还给方天逸加了俩。

方天逸一脸懵逼，推辞不要，霍云臻一眼扫过来，慢吞吞道：“我跟别人打了赌。”

“万一他们耍点阴招，让我的导演出了事，我可不就输了吗？”

“我不想输，”霍云臻说得理所当然，“所以，你必须要。”

方天逸先是觉得好笑，后又觉得以霍云臻那样的性子，不像是张口闭口随随便便跟人打赌的人。

除非是……

方天逸陡然想到了当初霍云臻和祝长亮打赌时的情景，祝长亮当时说的话他已经记不清了，但当时的心情还记得些，茫然而失落的。

自己最为珍视的东西被人批判的一文不值，想也不会好过。

而霍云臻和祝长亮的赌约，就在霍云臻为他辩护之后。

那这次呢？

方天逸想到了开拍仪式之后，他偶然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质疑声。

他一个新人，还非科班出身，之前没有任何作品，却直接独当一面，怎么能不招人质疑？

霍云臻的赌约，怕又是为了他。

方天逸几乎可以想象出那是怎么样的情景。

宴会上，三五个人聚在一起，肆意批判霍云臻是冤大头，用轻蔑的语气说着自己怎么样怎么样，或许还有看过他剧本的人，也顺势将他的剧本批得一文不值。

而霍云臻，是听不得这些的。

“好。”方天逸再不推辞，利落点头，“我……你……”

他顿了顿，想说你的导演不会让你输的，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霍云臻说了句“我的导演”。

……艹这四个字可真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