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这问题问得出人意料,纪心言茫然摇头。

韩厉单手拔起地上的箭,状似随意地问:“不是你杀的,你躲什么?”

就……躲你呗。

在《血剑长空》中,江泯之有过很多对手,韩厉便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

与那些温吞圆润的地方官不同,韩厉作为特务头子,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势。

他迅速抓获几起模仿做案的凶徒,对他们严刑拷打,查问出诸多细枝末节,并将作案动机进行分类,进一步发掘出新的线索。

按说这些凶手即使被抓了,顶多认下自己的罪状,他们没见过江泯之,便是想牵连也牵连不到。

江泯之应该是安全的。

但遗憾的是,他的对手是韩厉。

这个在炎武营中一路摸爬滚打,从尸山火海里冲出来的年轻人,最出名的就是他的精明缜密与狠辣。

他从一系列真假案件中抽丝剥茧,竟摸清了江泯之复仇的规律,甚至猜出他下一个复仇对象是谁,并不动声色提前布置,给了男主角重重一击。

从这以后,江泯之复仇之路不再平坦,追捕、逃亡、亲眼见心爱之人惨死敌手……

不过这些精彩的争斗与纪心言无关,她只是个一出场就狗带的真·炮灰,绝对不会找男主角凑热闹。

当然,她更不打算跟韩厉凑热闹。

为今之计,只有以证人身份协助韩厉尽快破获眼前这个案子,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原书里,因为许老三逃跑,现场又有六字血书,韩厉不得不在东阳县停留数日,直到抓住许老三,拷问后确定他与真正的血书案无关,这才动身前往淮安城。

而现在,凶手就在旁边,无须多费时间抓人。

只要韩厉刑讯一上,许老三肯定扛不住。再加上自己这个人证,不出意外今天就能结案。

等韩厉知道这个案子和血书案并无关联,就会将案子还给东阳县衙。

到那时,自然是凶手受惩,受害者入土为安,而她则会开启自由新生活。

那么现在,她首先要让韩厉相信,她真的是受害者。

一个刚刚经历生死的女孩子骤然看到一群身穿官服的男子,应该有什么表现?

纪心言深吸气,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她缓缓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水,嘴唇发抖,看向韩厉的目光充满劫后余生的惊恐。

那眼泪快速积聚,即将破堤。

韩厉眉头皱起来。

突地,纪心言像失了所有力气,剑拿不住了,人也扑通跪倒,瘫软在地。

她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一下自己没气节的膝盖。

“大人……您可来了!我听到马蹄声,还以为是那凶徒的帮手……大人……”她声泪俱下,“求您一定要替我家老爷夫人做主啊!”

她以手掩面,伤心的不能自已。

“他们死得太惨了……呜呜呜……”

她结合书中情节,将亲眼所见的事哆哆嗦嗦说了一遍。

许老三如何嫉妒石主簿,如何与另两人勾结。许老二如何调戏自己,引得许老三动手。自己又是如何趁他不备,将人砸晕等等。

全部据实,丝毫不敢添油加醋。

末了,她哭诉道:“老爷待许公子一片诚心,没想到许公子竟然……”

韩厉木着脸听她说完,没表态,只朝昏迷中的许老三抬抬下巴,下令:“把他弄醒。”

立刻有手下上前,一把抓起许老三衣领,相当熟练地左右开弓,啪啪啪啪,给了他几记大耳刮子。

纪心言嘴角抽了抽,如果此时昏倒的是她,或许这几下就打她脸上了。

许老三白静的脸上出现数道红印,随即哼哼两声,醒了过来。

他看清形势后,暗恨自己心软,只因为舍不得贱婢那张脸,放了她一马,结果却着了道。

他踉跄着站起身,扬着头,目视韩厉,声音不卑不亢:“本朝有例,秀才见官不下跪。”

“原来有功名在身。”韩厉淡笑,吩咐手下,“给先生松绑。”

许老三不无得意,挺直胸板,铿锵道:“小生宣武十五年,在册院生。”

他颇是恶毒地瞅了眼纪心言,心知这贱婢肯定已经把事情都说了,自己失了和这位大人对话的先机,就要从气势上占主动。

他还是有信心的。本朝一向对书生优待,一个是卑微仆婢,一个是在册秀才,哪边更可信,一目了然。

纪心言见韩厉果真给他松了绑,又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由地有点慌。

她只知道书里面韩厉一刑讯,许老三就全招了,却想不到此时此地他能如此镇定。

到底是穿越来的,人生地不熟,不了解大环境,吃亏!

这案子只有她和许老三两个活口。韩厉更相信谁,谁就能减少受罪的可能。

她不光要活着,她还不想受刑。瞧刚刚那个炎武司司使搧人耳刮子的熟练利落劲,肯定经常干。

她紧张地看了眼韩厉。

对方似乎没注意到,只对许老三说:“她说这些人都是先生杀的?是真的吗?”

……这审案方式,纪心言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对反派抱什么希望。

许老三面色平静,拱手道:“大人明察。小生虽不济,但也有功名在身,平日生活不敢说富,也还过得去,街坊邻里都很客气,实没必要犯这等掉脑袋的事。”

他看眼纪心言,又道:“此事实由这婢子贪心引起。她贪图主家财物,与地痞流氓联手,将主家杀害。小生提前得知,想来此阻拦,却被他们打晕绑住。”

纪心言睁大眼,她上辈子自认为见识还算多,却从没遇上过这种黑白颠倒生死攸关的局面,下意识反驳道:“你胡说!”

韩厉恍若未闻,只问许老三:“先生如何提前得知?”

他穿着官服气势夺人,偏一口一个“先生”叫得尊敬有加。

许老三越发得意,矜持道:“那地痞中有我二哥,小生不想他被美色所误,赶来相劝。也因二哥之故,小生才能捡下一命。”

纪心言火了,怒道:“睁眼说瞎话。明明是我打晕你,再把你绑起来的!”

许老三转头看她,嗤道:“小生再弱,也不至于被个婢子打晕。”

“那是谁打晕先生的?”韩厉突然问。

许老三没有回答,反道:“大人审案,这婢子不经允许贸然插话,该掌嘴。”

纪心言大骇,咻地看向韩厉,却见他弯唇笑了。

韩厉看着许老三,反问:“先生是在教我该如何审案?”

许老三立马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犯了忌讳,忙拱手道:“小生不敢。”

他施了施袖口,回道:“打晕我的人,人唤黑子。”

韩厉哦了声,似觉无聊,随口问:“他人在哪?”

“他三人行凶后,我二哥与黑子因分赃不均吵了起来。这婢子仗着自己姿色美,先是引诱我二哥杀了黑子,又趁我二哥不备,用匕首……”

许老三说到这,难过地说不下去,看了眼地上小个子尸体,重重叹口气,心情似是极为沉痛。

有利的身份,无懈的台词。

如果这事和纪心言没关系,她大概就信了。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在断案技术简陋的古代,她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不是实话,就如许老三也没有办法证明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真相似乎全部依赖主审官的头脑与想法。

但许老三有个天然优势,他是功名傍身的读书人。

纪心言忐忑不安地看向韩厉,脑中飞速转着,试图找出有利于自己的证据。

韩厉听完许老三的话,表情轻松,像听了个故事。

他转头问身边一位圆脸大眼睛的手下。

“原野,你觉得如何?”

那叫原野的炎武司司使嘿嘿一笑,道:“督卫大人审讯,居然有人敢说谎,该削去功名,施仗刑。”

韩厉懒道:“功名暂留,交给知县处理。我们这边小惩一下就行了。”

“是。”

原野应声,走到许老三身边,伸手擒住他右手食指与无名指,用力向后一掰。

只听“啊”地一声惨叫,许老三手指拧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人也应声跪倒,额头瞬时冷汗连连。

韩厉冷笑道:“你被黑子打晕在先,到我来时都没醒。如何能看到他三人分赃不均?又如何知道谁先杀了谁?”

他负手走了几步,道:“我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这话听着像是对许老三说的,但他人却走到了纪心言面前。

纪心言正在发愣,她被许老□□折的手指吓住了。

她还记得上小学时,坐她后面的两个男生打架,其中一个被打出了鼻血,差点溅到她衣服上。

当时把她吓得不行,以为这就是人世间最凶残的画面了。

实属她见识少,和今日所见所闻一比,那画面温和不知多少倍。

他们每一个人,不管是许老三还是韩厉,不管是杀人还是用刑,全都说动手就动手,毫不犹豫,连个解释机会都不给。

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她?

现在的她,呼吸都快停了。

韩厉视线转向她,忽然问:“马车上的字是谁写的?”

纪心言完全是本能地指向许老三,快速回道:“他。”

韩厉又瞅了眼哆哆嗦嗦的纪心言,转身往许老三那去。

纪心言像逃过一劫,胸口剧烈起伏。后知后觉地想起,韩厉的目标根本不是这个抢劫凶杀案,他最终要审的是六字血书。

许老三此时瘫软在地,右手颤抖着,抬眼看向韩厉,再不敢摆出秀才的傲气。

韩厉淡道:“前面几起案子,包括淮安知府都是你杀的?”

他跳过指认真假阶段,不给人思考时间,直接将大案的帽子扣上。

这种情况下,被审问的人思路通常会被带偏,第一反应是为自己申冤,下意识认下确实做过的小案。

尤其是许老三这种刚刚被折了两根手指的。

他果然跳入陷阱,顾不上手疼,连声哭诉。

“大人,大人明察,小生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本事杀这些大人啊。就连石主簿……石主簿也不是我杀的,是我二哥杀的。”

杀朝廷命官,那是要进天牢的。

“你连亲哥都杀,还有你不敢的吗?”韩厉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试探的话。

许老三已经忘了自己根本没说过杀二哥的事,顺着他的话就应了下来。

“是……是他……他对小生没有防备,所以才能得手。”许老三哭道,“小生愚蠢,以为写了那几个字就能嫁祸给别人。但小生真没见过那几位大人,小生只杀了两个人啊,其它人是黑子他们杀的……”

刚刚杀过人,再加上断指,再加上一顶大帽子,许老三本就没那么坚定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说话都乱了,连哭带求地认下整件事。

纪心言憋在胸口的气终于吐了出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同时对韩厉多了那么一丢丢好感。

狠是狠了点,至少不是个昏官。

作者有话要说:推下自己的预收——《被我甩掉的初恋变身霸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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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月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长这么大一共干过两件错事。

第一件,早恋,还当了负心人。

第二件,大学谈恋爱,又当了负心人。

问题来了,两次都负的同一个人。

于是第三次,对方怒了,绝地反攻。

求问,怎么躲?

第一次,他说:“这山上的果子特好吃,我每天摘来给你,你能不能见见我啊?”

第二次,他说:“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就过来!”

第三次,他说:“规则不可能永远由你来定。”

——请你克制一点。

——见你一次,心动一次,心动蚀骨,无法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