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刻意忽略的事情，带着陈旧的潮湿霉味儿，铺在光鲜亮丽的殿堂里。

“可是……我是你爸爸。”顾正天来来去去一句话，只知道要抓住眼前巨大的利益。

“顾正天，你要是真对唐小姐好，就别拖累她了，早放手早好。”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顾家对这个养女，可真是丧心病狂。

“凭什么？”他本能反驳，对上她泛红的眼，突然哽住一样，“小妤，你都已经在顾家的户口本上了，咱就别闹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顾先生。”她面色冷然地将另一份复印件拿了出来。

“我姓唐，跟顾家没关系，户口本也没关系。”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陈痂被撕扯开来，是因为需要宣泄，要剜去腐肉，伤口才会好起来。

她不会期望这些人悔过，她要的是筹码。

“小妤啊，你怎么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做这种假？”顾正天脸上带着点把握十足的笑，“家里的户口本，我明明放的好好的。”

“顾先生有个好儿子。”她伸手搭在傅止清的臂弯中，偏头看这脸色逐渐铁青的顾正天，指尖在他的胳膊上点了点，随后轻笑一声，“顾先生，没有对您下手，就是我的仁至义尽了。”

“王阿姨，你站在那里看什么呢？当初你一手促成的事情，还不敢面对吗？”她把躲在人群后，面色苍白的王花喊了出来。

“您应该不会也要告诉大家，您待我多不薄吧？”她最恨的人，其实是王花。

因为只有王花，是她真心敬仰过的人，真真切切放在心口的。

可也正是因为她交出了软肋，所以被人肆无忌惮地戳得鲜血淋漓。

自私的人永远都是自私的，她从前不明白，只想让妈妈不要再哭，让她开心一点，所以哪怕再多的想法，她也依旧保持低调，保持碌碌无为的平庸。

想来是因为，怕败露吧。

她笑笑，给了崩溃的顾明珠一条出路：“明珠，房子我会给顾家小姐的，你既然还在顾家的户口本上，那就是你的。”

“你可以拿着房子跟你妈妈一起过日子。”

她表演着伪善的面容，施舍着多余的算计：“当然，如果顾先生允许的话。”

她太了解顾正天这种人了，虚伪自私，满口谎言。

那栋房子，绝对落不到顾明珠的手里，至于顾正天，那也不会落他手里。

就让他们自己折磨彼此吧。

“三爷，麻烦你陪我来这一趟了。”她温柔道谢，得到的是傅止清一个含笑的姿态。

纵容她。

“唐妤！顾家比你那个贫困家庭要好得多，顾家永远为你打开大门。”顾正天不甘心，却因为傅止清在场，而无法闹大，甚至某些不得体的话都不好说出来。

唐妤回眸：“顾家庙小，容不下我。”

傲是真傲，也一点儿没给顾正天留面子，恐怕从今天晚上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他顾家从小捧到大的小姐，是个冒牌货，而正牌大小姐，却已经转移了户口，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捞着。

脸打得啪啪作响。

身后是各种各样的声音揉在一起。

王花说：“明珠啊，妈这里还有些存款，跟妈回家过日子吧。”

顾明珠害怕惶恐：“我不要！我户口还是顾家小姐，我不要……我姓顾，我不姓王！”

顾正天不耐烦：“丢不丢脸？这件事情以后再说！那套房子，我先帮你收着。”

……

她坐上车，太阳穴有些胀痛，提起裙摆，侧后方一靠，头抵在玻璃窗上，神情有些疲倦。

傅止清将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腿上，露出里面的西装马甲领带，还有挂在胸口的怀表。

“房子留给他们，不会不甘心吗？”

唐妤半抬眼：“顾正天不会让房子落到顾明珠手上的。”

“有虚假的希望在，才能磨灭他们的心火。”

有些人在绝境里，总是会爆发出异于常人的狠毒，她不认为顾家那些人没有能力。

所以要么，像对付顾明浩一样，让他发疯，让他失去做男人的功能，也让他没有翻身之地。

要么，就像对付顾明珠一样，凡事留一线，让她将矛头对准别人，永远抓着那一点蝇头小利，磨灭她的傲气跟意志。

当然，也有像对付顾正天一样的情况，给个勾子，等着他上赶着来被钓。

“阿妤。”

“恩？”她懒懒看他，眼神是琢磨不准的荒凉。

骨节分明的指落在了她的鼻梁上，凉凉的。

他像是看不见一样，用手指描摹着她的面容：“开心吗？”

“还可以。”她笑了笑，主动偏头用唇碰了碰他的指尖。

是温软的。

“他们曾经给你的腿钉过钉子吗？”他垂眼看着那削瘦的踝骨，突然问了一句。

“没有，可能梦里这么做过吧。”她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曾经在他面前委屈抱怨的人不是她一样。

“真是不心诚。”他点评她的话，抓住了那削瘦皙白的踝骨。

“啪嗒——”高跟鞋被丢在一旁，脚趾尖泛着红，后脚跟也泛红了，磨的。

“怎么这么娇气？”他垂眸揉着她的脚，任由她踩在他十足贵的西装上。

系着的绸带垂落，勾了勾她的脚背，带起痒意。

她身子后靠，想抽回脚，但是他用力有些大，根本收不回去。

挣扎又挣扎不掉，那就识时务一点。

唐妤放弃挣扎，抬眼看向：“没穿过这么好的鞋子，自然娇气。”

好像意有所指一样。

他也不抬头，只用那双金贵的手去揉捏她的脚。

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清泠：“那只能说明这双鞋配不上你。”

唐妤不置可否，没有交谈的心思，昏昏沉沉地陷入梦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她居然让傅三爷给她揉脚，说出去怕是要让人吓掉眼镜吧。

梦里迷蒙一片，水声哗啦，她睁开眼，就是一片深海。

这是哪里？

她拼命地往上游，身体却犹如有千斤铁捆绑着，怎么也不行。

“嘭——”

一个人影破水而入，拽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