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蓁皱了皱眉头，这男人突然发什么疯？但她还是极敏锐地问道，“你声音不对，生病了？”

霍焱一怔，受宠若惊地连忙回答道，“没有，没有。你别多心，我只是……”

唐蓁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没有就好。姓霍的，这个月内就要动手术了，我警告你，不要搞什么花样拖延！你就算要病要死，也得等把骨髓献出来以后！ ”

霍焱捂住眼眶苦笑了一声，他还以为……她是在关心他呢。

呵，也是，现在的他凭什么？

哪个受赠者不是对骨髓捐献者感激涕零？可唐蓁这训他的语气就像是他上辈子欠了她一样，但是也没错，在误会她这一点上，霍焱确实亏欠唐蓁。

霍焱心知肚明，他浑身上下这点骨髓可能也是现在唐蓁唯一愿意跟自己说话的原因了。

想到这，霍焱恢复了几分冷静，沙哑着开口说道，“我知道。出来一起吃个饭吧，就当慰藉我要为你抽的那么多管血。”

唐蓁冷嗤一声，“霍总的新花样就是卖惨？没关系，吃不起饭的话我先把慰问金打到您账户上，您一个人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要再来骚扰我。”

“唐蓁！”霍焱死死捏住手机，生怕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出来吧，就当……可怜我？……行么？”

唐蓁沉默了，她不清楚霍焱为什么突然把自己姿态放得这样低，难道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见唐蓁没有当即拒绝，霍焱立刻继续道，“真的就只是吃饭，我什么都不会做。唐蓁，我这辈子还没有为任何人受过伤，现在却要给你捐骨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一句嘴上轻飘飘的感谢。出来，我现在就去你家接你。”

“霍焱，你还真是不要脸。”不知怎的，唐蓁就是觉得霍焱今天的状态不太对。

霍焱不知道威胁和央求哪一个更有用，有些迟疑地说道，“唐蓁，你家的门我也不是没砸过，我大可以再试一次，你要是不想大半夜被邻居报警扰民，就答应我。”

唐蓁被气到，三个孩子还在屋里睡着，她不能容许霍焱这个时候再次上门！只得恶狠狠地说道，“明天。现在太晚了，你说地址，明天我自己过去。”

霍焱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好。”

只不过是再多煎熬一晚，他受得住。

翌日，霍焱顶着张难掩憔悴的脸出现在了唐蓁面前，唐蓁皱着眉看了他许久，还是没有多问。

她能感受到，前一天晚上的古怪，霍焱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霍焱一直在用那种莫名其妙令唐蓁简直要不寒而栗的眼神注视着她，甚至落座的时候还特意绕到她身后为她拉了椅子。

……这是在干什么？看准她吃软不吃硬？

更夸张的是，不过是顿午餐，霍焱竟然包了场。

偌大的顶层旋转餐厅，只有他们二个客人，空旷得几乎落针可闻。

霍焱看出唐蓁的不自在，苦笑着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用一种从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过的和缓声线说道，“唐蓁，这家有很多你喜欢吃的菜，都上一遍你尝一尝好不好？如果喜欢的话，以后我经常带你来吃。”

唐蓁双唇紧抿，她实在受不了了，反唇相讥道，“还有以后？霍焱，可惜我看见你就食不下咽。再美味的食物放在你面前，也变成了糟糠。”

霍焱的心脏刺痛了一下，可那一瞬间他竟然变态地觉得，好像这种如影随形的痛正是他想要的。

这种鲜活的疼痛，正无时不刻地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个曾经令他爱到极点又恨至彻骨的女人，她没有死，她是真真切切地活着回来了，而非他的一场经年大梦。

霍焱自虐地笑了笑，却突然觉得过往的一切跟唐蓁经历过的生死比起来，都是那么的难以启齿，“唐蓁……我……”

他难耐地抬眸看了看她，那一眼中蕴藏着令人心惊的复杂情绪，“你……”

唐蓁手指捏紧了叉子，冷声道，“有话快说！”

霍焱被她吼得眼睫一颤，最终还是艰难地吐出了那三个字，“唐蓁，当年……对不起。”

唐蓁的眉峰陡然一跳，她没听错吧？霍焱说对不起？她颇觉可笑地“呵”了一声，仿佛像在看什么荒诞剧。

这短短的三个字，在她死心塌地爱着霍焱的时候、在她一遍遍被霍焱当成狗践踏的时候，是她疯了一般想要听到的三个字。

多少个夜晚，她着魔一般梦到霍焱怜惜地对她说，“对不起，都是我错怪你了，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可残酷的现实里，霍焱只会说，“你真让我恶心”，“你怎么还不去死”……

她唐蓁不是随时都能招来的服务生，永远都卑微地站在原地等待霍焱幡然醒悟痛哭流涕的那一刻。

她更不是记吃不记打的猫猫狗狗，一句晚了这么多年的道歉就想令她动容？

霍焱，迟来的正义是非正义，而你迟来的悔悟，比垃圾还贱。

唐蓁放下餐具，讽刺奚落的声音像一把刻刀字字划在霍焱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