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宁愿她骂他，打他，也不愿她这样轻描淡写当他不存在一般将自己的病痛讲给其他人！

唐蓁却根本懒得分出一丝余光看他的反应，因为她的爱恨，她的苦痛，她的喜悦，本就全都跟霍焱毫不相干！

饶是医生见过再多形形色色的病人，也不得不对眼前这个自讨苦吃的患者叹了口气。

他低下头示意道，“方便把小腿给我看看吗？”

唐蓁轻点头，弯腰将自己的裤管卷了起来，霍焱这才发现，她的整条小腿都已经可怕的浮肿了起来。

医生“嗯”了一声，唰唰唰另外写下了几行字，“你先去打个点滴，缓解一下现下的不适，然后再多休息休息吧。这病你自己也清楚，没办法的，慢慢磨吧。”

他招进来护士，让她给唐蓁找张病床，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霍焱。

霍焱如行尸走肉一般，仍旧靠在那面玻璃墙上，唐蓁视若无睹地拿着单子从他身边走过，霍焱便立刻掩饰性地低下了头。

他无颜面对她，更不愿让她对自己廉价的眼泪感到恶心。

唐蓁离开了诊室，霍焱破天荒地没有跟上去，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天下之大，他竟然无处可去。

医生见他这丢了魂的样子，重重地咳了一声，语气不悦地朝霍焱喝道，“你到底是不是患者家属！”

霍焱茫然地反应了一下，才连忙点头，“对……我、我是。”

他匆忙抹了一把脸，在医生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医生，她……怎么了吗？是有什么事情……不，我是说，您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如果，如果要贴身照顾她的话，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霍焱语无伦次地问道。

医生摇摇头，答非所问道，“你跟患者是什么关系？”

……他跟唐蓁是什么关系？

霍焱没有想到他会被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难住，是啊，他们算是什么关系呢？

从法律角度来说，现在的唐蓁是一个与他霍焱完全无关的另一人，而从情感角度……情感？唐蓁对他哪还有什么情感可言呢？

霍焱最终还是缓缓答道，“我……我是她丈夫。”

没想到医生竟然在听到他这个回答以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义愤填膺地喊道，“胡闹！胡闹啊！”

霍焱一惊，不解地看向医生，却没想到被对方连珠炮似的指责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是不懂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在想什么！但我就想问问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你怎么能让你的妻子为了保住区区一个胎儿，而将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你这个老公到底是怎么当的！孩子是很重要，可是难道你家有王位要继承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孩子！庸医，到底是什么庸医当时竟然还真的就听她的话给她用药……我倒是要问问你，当时你这个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啊？看着她那么痛苦，你就不会难受吗？我看你刚才那个震惊的样子，你别告诉我你也是刚刚才知道她的病史的？？有没有搞错啊？小说里罪该万死的渣男也没有你渣吧？！”

霍焱哑口无言。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你会有一天心甘情愿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医生骂得抬不起头来，霍焱一定会觉得他在找死。

可今时今日，霍焱不仅将每一个字都听到了心里，甚至还觉得对方说得没错。

霍焱心如死灰地接受着医生出于好心的指责，唇舌间只余一片全然的苦涩。

“唉……行了，总之这是你们夫妻俩的事情，我说再多也没用。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之后就多顺着她吧，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别让她太操劳，记住没有？！”

霍焱大脑“轰”的一声，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猛地被这几句话燃烧殆尽，他脸上带着种让人不忍直视的惶恐，双唇剧烈颤抖着，红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眶，“什么、什么意思？！医生……您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不会的，不会的！她、她……”她难道是活不久了吗？

这么句简单的话，霍焱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霍焱深吸一口气，将希望放到了另一个方向上面，“心衰……那我能给她换心脏么？只要把我健康的心脏换给她，她就会好起来，就能健康平安地过完这一辈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