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余毒

其实,杨艺去找治疗老寒腿的草药,就是为了杨大叔杨大婶,他们年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寒峻的冬季,这地方又素来与外界沟通困难,大雪压境,杨大叔和杨大婶靠着自己强健的体魄活了下来,双腿却因为缺少御寒的物资而患上了老寒腿。

每每降温,夫妻俩的双腿都会疼痛无比。

杨艺作为他们的女儿,看到自己的父母受罪,又怎么会无动于衷?所以才有了这次集结伙伴去找草药的事情。

杨大嫂从沈听澜身边经过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阵风。那样的速度,让沈听澜惊讶不已。随之而去的,还有杨大叔的身影。

只不过杨大叔作为这个的家顶梁柱,他比杨大婶要理智多了,在离开之前还不忘记嘱咐青年:“去找其他几家的大人,将他们带到山洞去,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因为在这里定居的人家也不多,只有几户,彼此之间的关系都非常好,如今杨家遇到了麻烦,杨大叔自然就向他们求助了。

青年应声而动,也跟着跑开了。

而作为最开始离开这栋屋子的沈听澜,反倒成了动作最慢的那个人,到现在还在门口站着。她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也加快脚步回到小楼里。

里头,冬雪已经等待她多时。身为丫鬟,让她只是坐着,等待沈听澜带来药,这让冬雪心中很是不安,在这种不安驱使下,她勉强自己烧了水,还准备好了茶盏,就等着沈听澜回来给她泡茶。

不想,沈听澜回来后,却一点泡茶的机会都不给冬雪,将药膏给了冬雪之后,沈听澜又出门去了。

“夫人,您要去哪儿?”冬雪问道。

“有个小孩遇到麻烦了,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沈听澜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你将伤口清理后上点药,应当就会好很多了。”

她们不是为了北芒来的吗?为什么沈听澜又管起了小孩子的事情?冬雪还想再问,可沈听澜离开的速度态度,没有给她再问的机会。

沈听澜当然不是闲的没事做才管杨艺的事情,她帮助杨家,其实也是为了自己。通过和杨大叔的交谈,可以得知这儿的住户与北芒的关系并不疏远,甚至很可能他们是知道北芒去向的。

她帮杨艺,是想获取住户们的好感,看看能不能旁侧敲击得到一点线索。

这些,早在动身以前沈听澜就想明白了。而她那么着急的原因,是因为拖得晚了,青年将这儿的住户带走后,她就不知道怎么去往杨艺出事的那个山洞了。

好在,沈听澜还是赶上了,青年带着所有人在山林外头集合,沈听澜也跟了上去。

因为挂心杨艺,众人也没有管沈听澜,而是让她跟着。他们讨论着山洞的事情,沈听澜也跟着听了几句。

“那个山洞,里面住着的可不是人,小竹子,你们肯定是看错了,那个山洞里怎么可能会有手?”人群之中年纪最大的老者沉着脸开口。

被叫做小竹子的正是那位报信的青年,青年尊敬老者,却也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不会看错的,就是手,是一只手把小艺拉了进去,其他人也都看到了。”

“臭小子,玄老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你能有他老人家厉害?”一名壮年男子狠狠的抽了小竹子一个脑瓜子,将小竹子抽的七荤八素,求饶道:“爹,我错了,我不说了。”

被叫做玄老的老者也摸着胡须和大家说起山洞的故事:“这个事情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据说在我们定居在这里的时候,山洞里已经有主了,里面住了两只老虎。”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在那山洞之中的两只老虎,正好是一公一母。因为这山林外围没有多少猛兽,那对老虎繁衍下不少子孙,所以玄老猜测,现在山洞里居住的应当也是山林之王的老虎。

小竹子不无担忧,“老虎?要真是老虎,杨大叔和杨大婶怎么敌得过?”他被玄老的话带得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自己的判断。

“对啊,我们快点过去,不能让杨家人独自面对!”

众人说着,加快了步伐。

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山洞位于山林外围,这儿并不会有什么猛兽出没,大家伙在救人的时候,也不必担忧会有外敌。

“你们可算是来了!”翻过一个小丘,就可以看见几个年轻一辈在一个敞开的山洞前翘首以盼,他们瞧见来人,高兴的欢呼。

但是欢呼结束后,众人身上又被沉重的气息包围:“杨大叔刚刚搬开了大石头,和杨大婶一起进去了,他们不让我们进去。这山洞好深好深,杨大叔进去后没多久我们就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大家快去帮帮他们吧!”

玄老摸摸其中一个只有七八岁大小的男孩头,说道:“还好杨子还没有失去理智,这些孩子是我们的未来,绝不能让他们冒险!”

不论对于什么种族来说,孩子都是至关重要的,那代表着种族还有繁衍下去的可能。

“走吧,我们去会会山洞里的东西。”玄老振臂高呼,众人也跟着行动起来,在火把上浇上油,点燃了十几只火把,人手一只,一个接一个的进入山洞之中。

而孩子们,依旧被留在了山洞之外。而且,还留下了几个青壮年保护这些孩子们。

小竹子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自己的老爹拦住了,他指着正要钻进山洞里的沈听澜不满的说:“她和我一般大小,都可以进去,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众人这才重视起沈听澜来:“姑娘,我们此行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你还是不要跟进来好。”

沈听澜摇摇头,“杨大叔一家帮过我,我也想为他们出点力,在山洞内的安危,我自己负责,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她不是这儿的人,又这么说了。玄老也没理由再拦着沈听澜,只是叫她跟好大部队,他们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沈听澜。

山洞从外面看,并不算大,这个不规则形的山洞洞口外围被藤蔓草木所遮挡,看起来仅能通过一个成年男子进出,但是进入里面后就会发现,山洞内里大有乾坤。

辉辉相印的火光之中,山洞呈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这里头极大极宽阔,延绵出去好远,却叫人看不到尽头。

玄老要过一支火把,蹲下来看地上新鲜的脚印,还有人甚至在角落里发现了火堆燃尽后剩下的灰烬。

如果说那一排排杂乱的脚印还能解释成杨大叔和杨大婶丢下的话,那么这灰烬玄老就没法解释了,他沧桑的眼瞳里燃起几分畏惧:“恐怕小竹子说的没错,这个山洞里面有人。”

动物是不会生火的,只能是人。

可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少人?又为什么要抓走杨艺?先他们几步进入的杨大叔和杨大婶现在身在何处?

无数个疑团环绕在众人心中,玄老走在最前面,做出统率:“大家注意了,接下来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敌人。”从那具年老,甚至还有点佝偻的身躯上,却爆发出了不骄不躁、无畏无惧的气势。

居民们只感到安心,可沈听澜却是心中一跳。她感觉得到,玄老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身上那种如同钢铁一般的气质,绝对是经过艰难的历练才能拥有的。

而什么历练才能铸造钢铁般的气质?

沈听澜心中只有一个答案。

唯有战争。

长长的、慢慢的深吸一口气,沈听澜将杂念排出,双手在靴子上一抹而过,两道寒光乍现,又消失于云袖之中。

她和其他人一样,警戒着周围,一点一点前进。

……

山洞深处,有一个小火堆正在燃着,一个蒙面人将一把枯叶丢到火堆上,嘴上抱怨着:“还退,还退?再退我们连烧火的东西都没有了,照我说我们根本不用退,直接走多好?”

“你安份一点,别再说了。”另一个蒙面人突然暴起,将第一人骂的狗血淋头,“要不是你在外面偷腥被发现了,我们何须退进来?”

若是沈听澜在这儿,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些蒙面人,就是之前对她出手的那一批人。而且,还有一个人与蒙面人坐在一起,此时那人正坐在角落里打坐,只有零星一点火光能照到他身上。

那人睁开了眼睛,冷冷的扫过蒙面人:“哼,好一个白远濯,来抓我还带上自己的女人,让我降低戒心,着了他的道!”要不是因为白远濯,他们现在已经离开百年老窖所属领域了,又何必躲在山洞里。

“我说老陈你行不行?那么一点毒你就走不动道了?不然来点兑了直罗烟的猴酒,我保管你生龙活虎。”最开始说话的蒙面人又开口了,对自己的伙伴他不敢大小声,但是对陈主家就没有这种顾忌了。

毕竟陈主家,准确的来讲不算他兄弟。

一行人正是因为陈主家体内余毒未消,这才被迫留在了这儿,几个蒙面人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可心底都有些不满,故此陈主家被挖苦的时候,也没人帮他说话。

陈主家不屑的冷笑起来:“你当我是你们这等凡夫俗子?一点猴酒就能让你们走不动道。”

此言一出,蒙面人们不吭声了。他们之所以会留在这里保护陈主家,就是因为猴酒的所在只有他自己知道,并且他们这些人都已经离不开猴酒了……

准确点来说,他们是离不开浸泡了直罗烟叶的猴酒了。

以两者之间的关系,他们口头上刺陈主家不会有什么,但是要是真的让陈主家不高兴了,从而导致他们拿不到猴酒,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主家盘腿调息,感受着经脉之中那股子横冲直撞的力道,心中的憋闷犹如泉眼之中的泉水一般,一股一股往上冒。

百年老窖集中了无数酿酒人的精华,出产的美酒不少,而各种功效各异的怪酒也不少。猴酒酒窖,原是不属于他的,他潜入百年老窖二十余年,这才接手了猴酒酒窖并且储蓄了不少的猴酒,眼看着马上就能出山干一番大事业,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搅了局,不管换了谁,都会憋屈。

这几十年来,陈主家没有什么能看得起的人,就是大秦之中那位与自己合作的……他也同样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白远濯,却是第一个叫他记住,并且恨之入骨的家伙。

为了算计他,白远濯可以用自己的夫人做诱饵,让他以为白远濯什么都没有发现,继而算计他两次吃下毒药,害得他现在无法离开。

这等心计,这等计谋,陈主家自认比不上白远濯。

没错,陈主家两次吃下了毒药,第一次不用说,就是白远濯下在碗上的毒药,而第二次则有所不同,乃是陈主家亲自吃下的毒药。

也就是那一颗,陈主家以为是解药的东西,其实是毒药。

而真正牵制陈主家离不开的原因,就在于第二次吃下的毒药,这种毒药很霸道,会不停的攻击他的经脉,让他全身疼痛,尤其在走路的时候,那种疼痛会上升到极点。

白远濯下这种毒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陈主家自投罗网,自己找上门去。

可陈主家绝不愿让白远濯如愿以偿,这也是他这些天躲在这山洞里,一步也不出去的原因。他们的帮手很快就会前来,有那一位所在,相信他的毒势也就不成问题了。

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似乎有脚步声传来。

所有的蒙面人都竖起耳朵,无声的靠近自己的同伴,将后背交付给他们。而陈主家,也睁开了闭上的眼睛,盯着有声音传来的那一处。

另一个角落里,有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被人绑了起来,嘴巴也被布条塞住了,以至于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的叫唤。

这一刻,小姑娘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原本垂泪安份的她,眼睛里突然亮起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