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沈静的愉悦心情相比，韩家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形。

“你们真要分出去另过？”秦氏黑着一张脸道，她天生是一张刻薄脸，平时不喜不怒的样子，就让人有几分打怵，如今黑着一张脸，更是吓得何氏的两个闺女连忙躲到了爹娘身后。

何氏原来也怕这个婆婆，可是自从去年冬天小闺女病的要死，秦氏都不肯拿出钱来给孙女治病，何氏对她的恨意就多过了惧意。

秦氏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这几个月时常对她冷着一张脸。何氏先还有些不安，可是时间久了，不安的感觉就慢慢消失了，现在得到了自家男人的支持就更是有恃无恐。

“既然婆婆看我们一家子都不顺眼，那我们就不在你眼前晃悠了。”何氏道，“有老三一家孝敬您就够了。”

韩老三原本作壁上观，如今听到这话便道：“二嫂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嫌娘偏了我们了？”说完又道，“就算娘偏我们一点半点，那也是看在虎子的份上。谁让你们没能生出个儿子呢！”

二房没有儿子这件事，一直是二房两口子的心病。

韩老三这么一说，韩老二立时怒道：“老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都给我住嘴！”韩老爹呵斥道，然后便对着韩老二道：“老二，你娘是有些偏心。可是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不都是这样，不是偏心老大，便是偏心老小。可谁家也没为偏心而分家啊？”

“爹，你不用说了。娘偏心老三我不怨，可我生得闺女不能老遭人埋汰。”韩老二语气坚决道，“今天这家是非分不可。”

“要分你们就出去另过，家里一分地一间房你们也别要。”秦氏冷冷开口道，“以后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二房本来就没指望分到什么东西，以秦氏的偏心程度，家里的东西自然都要留给有儿子的三房。他们有两个赔钱货的二房，有两间破房子住就不错了。

所以秦氏这话一出，韩老二就跪在地上扎扎实实给老两口磕了个头，然后就开始和媳妇收拾东西。

二房闹着要分家时，门口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如今有人看见韩老二背着东西出来，便多口问了一句，“老二，你们搬出去另过啊？”

韩老二只嗯了一声，就带着媳妇闺女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老三看着二房一家子的背影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娘，二哥他怎么说走就走啊？”而且还真不要家里的一点半点东西。

“让他走。”秦氏恨恨道，“娶了媳妇忘了娘，以后有他好果子吃。”

韩老爹叹了口气，“让他出去一段日子也好。等把气消得差不多了，他就该想明白了。”

沈静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槐溪村。只是还没走到家门口，沈静就遇到了刘大娘。

“大丫，你这是打哪来啊？”刘大娘看见她，便跟她打了声招呼。

沈静笑笑道：“慎哥说想吃榆钱，我就去后山摘了点。”

“怪不得前半晌韩家闹起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去瞧热闹呢！”刘大娘比划道：“你是没看见，我没想到你二叔二婶真豁得出，一点家产都不要，就为的搬出去另过。可把你奶气得不轻。不过村里谁不知道她偏心你三叔，要不是她做得太过，也不至于让你二叔二婶想着搬出去。”

沈静对这些是真没兴趣，韩老大分出来的时候，秦氏说的很清楚，以后各过各的，老死不相往来。现在老韩家闹成这样，沈静倒觉得早点分出来也是件好事。

刘大娘还要回家做饭，只拉着沈静说了一会儿话就又走了。临走时，沈静给了刘大娘一把枸杞芽，让她尝个鲜。

“姐，你回来了。”沈静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在院子里写字的慎哥。

沈静先洗了把手，然后便把里长要教他认字的事说了出来。

“你先去里长家学认半年字，等姐攒够钱了，就送你去读书。”

慎哥也知道家里没钱，原来还以为要等上一年半载才能去私塾读书，如今听到明天就能去里长家读书，当即就高兴得不行。

可是慎哥还没高兴一会儿，眼睛就又暗了下来。

沈静很快就留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慎哥，怎么了？”

慎哥低着头道：“上次我出门的时候，二狗子他们笑话我穿的跟乞丐一样......”

慎哥这么一说，沈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件像样的衣裳。

原本沈静是想等攒够钱以后再买布料的，可是现在却等不及了。只能先去找人借一身衣裳穿了。

“这个你别担心，姐来想办法。”沈静说完就让慎哥帮着把榆钱从枝条上摘下来，“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先吃晚饭再说。”

慎哥原本是有些怕被人笑话的，但是看沈静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慢慢放下了心事，帮着沈静开始做晚饭。

沈静采来的榆钱不少，两人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榆钱从枝条上都摘了下来。

沈静把摘下来的榆钱洗净，滤干水后加入面粉和少许粗盐，等搅拌均匀后，便像烙制鸡蛋饼一样把面糊倒进锅里，然后煎至两面金黄。

沈静给自家留了几个，然后把剩下的几个榆钱饼都装进篮子里，又用布盖上，“慎哥你先吃，我去去就来。”

沈静挎着篮子去了刘家。村里与韩老大交好的就只有一个刘家，只能再麻烦人家一次了。

刘大娘正在厨房做饭，听见叫人的是刘春妮。

“大丫，你怎么来了？”刘春妮没想到沈静会在这个时候来，看她挎着篮子，便道，“你先坐，我去叫我娘。”

刘大娘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还用围腰擦了擦手，“大丫来了，快屋里坐。”

沈静道：“大娘，我就不坐了。这篮子里是我刚烙的榆钱饼，给你们尝尝味道。”

“你这孩子，先前给了大娘一把枸杞，现在又送这榆钱饼做什么？”刘大娘嗔怪道，“你们两个孩子日子也不宽裕，快把榆钱饼拿回去。”

沈静笑道：“大娘你听我说完，我来是想给慎哥借身衣裳的。可是老麻烦你们，我也不好意思。大娘你要不收这榆钱饼，我也不好意思借你衣裳了。”

刘大娘道：“一件衣裳算什么，你就是不拿东西过来，我也借给你。快把那榆钱饼带回去。”

两人你推我让，最终刘大娘拗不过沈静，只得收下了那一篮子榆钱饼，然后回屋给沈静找了身刘春树小时候的旧衣裳。

“这身衣裳还是春树姥姥给送来的，因为料子不错，我一直没舍得让他多穿，放来放去就小了。春妮又是个闺女，死活不穿她哥哥的旧衣裳。这衣裳就一直这么白放着。你也别说借，直接拿回去穿吧！”

衣裳虽放的久有些旧了，可料子确实是不错，颜色也大方，关键是一块补丁都没有。

沈静没想到能借到这样一件衣裳，她原本想着借一件补丁少点的衣裳就行。至于刘大娘说的那句话，沈静只当她客气，毕竟这料子这么好，以后还能给小一辈穿。

“大娘，那我就先走了，慎哥还在家等着我呢！”

刘大娘送她出了门，回来的时候便道：“真是可惜了的，这么懂事的孩子偏偏落到了韩家。”

“娘，你说什么呢？”刘春妮在厨房喊道，“这杂粮粥还要再熬多久啊？”

刘大娘提着篮子去了厨房，“快好了，你要是饿，先吃快榆钱饼。”

篮子里的榆钱饼一直用布盖着，刘春妮揭开来的时候，榆钱饼还冒着热气。

刘春妮拿到手里后，先闻到一股香味，再看这榆钱饼两面被煎的金黄，光是看着就觉得好吃。她试着咬了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只觉香酥脆软，软糯的面粉混合着清甜的榆钱，加上油盐的咸香，吃起来回味无穷。

刘春妮不知不觉间就吃完了手里的饼，正想再去拿一个，却被刘大娘打了下手，“死妮子，这么大人了还嘴馋，给你两个哥哥留点。”

“哎呀知道了，我就再吃一个，就一个。”刘春妮捞起一个榆钱饼就跑了，惹得刘大娘在厨房骂了她半天。

且说沈静回家以后，便听到叮的一声。

“恭喜新手完成支线任务，做出的榆钱饼受到一人好评，获得10个贡献值。”

莫名其妙获得了10个贡献值，沈静有些懵，她试着打开系统，只见最上面的个人主页上，除了显示她有一千多积分外，还多出来一个贡献值（10/10000）。

“贡献值是个什么东西？”沈静试着与系统沟通。

系统回答道：“宿主做出的东西受到外人的好评，便可以获得贡献值。贡献值每满一百，食材区可供宿主兑换的食材便会多加一种。贡献值达到10000，宿主便能从初级吃货升到中级吃货。”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给慎哥做了这么几天饭，一次贡献值也没收到，只给刘家送了次榆钱饼，就收到了10个贡献值。

看来以后自己要想获得贡献值，然后升到中级吃货，就得让更多人吃到自己做的东西才行。

沈静把贡献值弄明白以后，这才想起了手里的衣裳，然后赶紧让慎哥试了下衣裳。

那套旧衣裳慎哥穿着刚刚好，浅青色的颜色衬得慎哥比平时白净不少。

“姐，这衣裳真好看。”慎哥自有记忆以来，还没穿过没有补丁的衣裳。

原身的女红不是不好，可是家里一直没钱买布料，慎哥的衣裳多是由旧衣裳改的。旧衣裳本来就有补丁，这样做成的衣裳，难免让人说是乞丐穿的。

沈静看着慎哥穿上这一身衣裳露出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放心，等姐明天挣了钱，就给你买一身布料。”

沈静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如今要送慎哥到里长家读书，怎么也要置办一身见人的新衣裳。

不过光有衣裳也不行，自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是第一天上门总得表示点心意。沈静想了又想，只能做些吃食了。这吃食送到里长家，既能表示自家的心意，还能获得贡献值，简直是一举两得。所以沈静等慎哥睡下以后，又在厨房忙活了半天。

她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又收到了30个贡献值，都是刘家人对那榆钱饼给出的好评。沈静不由弯了弯嘴角，看来想要达到这100贡献值也不是很难嘛。

第二天清早，慎哥刚从床上起来，沈静便端来了一盆温水。

之前沈静一直忙着采野菜的事，早上甚少顾得上慎哥，如今要去里长家读书，总不能蓬头垢面的去。

沈静先用温水好好的给慎哥洗了个脸，又用一把缺口的木梳仔仔细细给慎哥通了通头，末了又寻了两根红绳，给慎哥梳了两个抓髻。

等慎哥再穿上那身借来的浅青色春衣，整个人马上就不一样了。

“没想到我家慎哥打扮起来这么清秀。”沈静由衷的赞道。

慎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

“饭已经好了。现在就可以吃了。”

连着吃了好几顿的酥皮小糖饼，沈静怕慎哥吃多了会腻，今天早上便做了鸡蛋面。

刘大娘上次送来的鸡蛋只剩两个了，沈静索性全都打到了锅里，等面将熟的时候，又往里面扔了些野菜。

春天的早上还有些春寒，一碗面条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过来了。

慎哥放下面碗的时候，头上还出了点汗，只觉姐做的饭越来越好吃了。

饭后，沈静把碗筷洗漱好，又背起装满东西的筐子，便带着慎哥去了里长家。

里长家早在好几年前就把名下的几十亩地租了出去，因此不像村里其他农家人一样天不亮就起来。

沈静带着慎哥过去时，里长一家刚吃早饭。

沈静便把早就准备好的十个酥皮小糖饼从筐子里拿了出来，这十个酥皮小糖饼都是用发面做的，吃起来既有嚼劲，也能多放两天。

里长只客气了一下，就让自家的老婆子接过了包好的糖饼。

沈静又叮嘱了慎哥一番，无非是让他好好读书，好好听里长的话。

里长自己念过几年私塾，不过先生说他不是读书的料，所以念了几年识了些字便回家了。

有原来的私塾生涯做底子，里长教二孙子识字的时候并不吃力，就是二孙子恐怕和大孙子一样也不是这块料。

如今来了一个慎哥，里长便想要考考他，想知道他资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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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钱有很多吃法，初中的时候看过作家《刘绍棠》写的一篇文章，对作者笔下的榆钱饭印象特别深。作者笔下的榆钱饭做法特别简单，九成榆钱加一成玉米面，然后上屉蒸熟，撒上青葱，泡上老腌汤。

感兴趣的亲们可以搜一下刘绍棠的这篇《榆钱饭》。

最近为了写这本小说，想要了解一下旧社会的乡下生活，便翻找了一下乡土作家们的作品。可是发现我还是最喜欢刘绍棠的小说，特别是那篇《蒲柳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