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九十八章
对于这个戏子的求助, 慎哥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你这是怎么了?”
戏子飞快的说道:“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杜七公子,他非要让我给他磕头认罪, 还请小公子帮我找个藏身的地方。”
眼前这个小公子年纪不大,戏子不想给他说的太多,便胡乱编了个借口。
慎哥为难道:“可是我是来这里做客的客人, 并不知道哪有……”
他这话还未说完,忽然想到一个藏身的地方,便住了口:“你跟我来。”
刚才来这后院的时候,路过一处假山时, 杜佑堂跟他提过一件小时候的趣事,说自己小时候也不喜欢听戏,也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有一年过来拜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那假山的一处洞穴, 那洞穴隐蔽得很, 任谁也找不到,他藏在那里足有半天,把跟来的下人都急哭了。后来回去以后狠狠挨了父亲一顿骂,自此便不敢藏起来了。
那戏子原本不知道慎哥要把他带去哪,直到对方来到假山前, 按着杜佑堂所说的找了半天, 才发现了那个隐蔽的洞口。
那洞口确实很隐蔽,如果不是特意寻找,几乎发现不了。慎哥把戏子送到这里,便觉得仁至义尽了,正想转身离开, 却不想被那戏子又拉住了胳膊。
“小公子,帮人帮到底,待会儿你能不能给我送一套下人的服饰。毕竟我不能一直躲在这个洞里。”
慎哥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事最好和杜佑堂商量一下,便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那戏子现在处境可怜,只能一个劲的央求他,慎哥被他求得心软,答应他会尽量帮他弄到一身下人的衣裳。
从假山回到凉亭时,杜佑堂已经坐在那里了,看见他还松了口气,“你去哪了,我回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吓了一跳。”
慎哥看四周没什么人,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杜佑堂。
杜佑堂年纪虽小,可却是大家公子,听的见的自然比慎哥要多得多,一听说扯到杜七公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皱眉道:“七堂哥这么胡闹下去,早晚有天得给家里招来祸事。”
杜佑堂说完又庆幸慎哥并不知道这里头的详情,总算可以保全杜家在外人面前的名声。
“那戏子那边?”慎哥并不关心那位杜七公子带累杜家的事,但是他答应了人家,要替对方弄来一套下人穿的衣裳。
杜佑堂想了想,不管是为了杜家的名声,还是为了慎哥,自己都得帮这个忙,便把身边的小厮叫了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那小厮就捧着一套半旧的深青色衣裳过来了。
杜佑堂不忙着接衣裳,而是先问小厮道:“你是怎么说的?”
小厮道:“我按着少爷吩咐的,先弄湿了身上的衣裳,这才去找五公子身边的阿福借了一套旧衣。”
杜佑堂这才点点头,接过衣裳便挥退了小厮。
“韩兄,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帮这戏子渡过这个难关。”
于是,半柱香以后,慎哥便把杜佑堂带到了那个戏子面前。
杜佑堂冷眼看去,只见这戏子长得唇红齿白,也难怪七堂哥一眼就相中了他。
那戏子眼见面前又多了一位小公子,原本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不过等杜佑堂把衣裳递给他时,他那颗心便落了地,忙换上了那套半旧的下人衣裳。
“在下蒋梦楼,在此谢过两位小公子的大恩。”蒋梦楼换好衣裳做得第一件事,便是朝两人深深的拜了下去。
原来这戏子叫蒋梦楼,慎哥赶紧上前几步扶起他,“你先别急着谢我们,衣裳你是换下了,可是你还得遮掩一下自己的容貌。不然我们没法带你离开。”
“这是杜兄的主意。”慎哥对蒋梦楼道,“你可以冒充我家里的仆人,反正我是这里的客人,身边多一个人,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正好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蒋梦楼脸上有些惊讶,可能是没有想到这两位小公子不仅帮他弄到了下人的衣裳,还连带他离开的办法都想到了。
他正要再次拜谢,杜佑堂已淡淡开口道:“谢就不必了,我也是为杜家的名声考虑。只希望你离开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蒋梦楼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噎了回去,只好讪讪笑了笑。
蒋梦楼容貌太好,即便穿上下人的衣裳,也很容易就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原本蒋梦楼对此也没有什么主意,还是慎哥想到沈静上次的女扮男装,便出主意让他把眉毛画黑画粗。
这时候没办法弄到画眉用的眉笔,杜佑堂便让小厮去厨房取了些木炭。
慎哥自告奋勇来给蒋梦楼画眉,他常年握笔作画,画个眉毛一点问题没有。等两条眉毛画完,杜佑堂便在旁道:“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还差点。”慎哥还记得沈静女扮男装的时候,把自己的肤色也涂暗了,可惜手头没有脂粉,他只能用木炭调了些黄泥,细细的给蒋梦楼抹上去。
慎哥就像是平时作画一样,把颜料依次在脸上、脖子上抹得匀匀的,连露在外面的耳朵和双手都没放过。
最后双手也抹完以后,杜佑堂讶然的看着眼前的蒋梦楼,觉得对方真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韩兄,你好厉害啊!”杜佑堂由衷的赞道。
慎哥笑了笑:“其实这法子是我姐想出来的,要是有我姐在,一定能妆扮的更好。”
不过这样也能掩人耳目了,起码慎哥和杜佑堂带着蒋梦楼走到二门前也没有人发觉到什么。
只是走到二门的时候,杜七公子身边的亲随六儿拦下了他们,杜佑堂故作不悦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六儿赔笑道:“戏班子的一个戏子跑了,班主让我们七公子帮着找找,还望十一公子见谅。”
杜佑堂在堂兄弟中排行十一,不过他嫌这个称号啰嗦,平时甚少让家里人这么称呼他。
如今听六儿这么一说,杜佑堂忍不住皱眉道:“戏班的戏子跑了,关我什么事。你眼睛给我睁大点,这是和我一起通过县试和府试的学友,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要是再敢拦着我们,休怪我不客气。”
杜佑堂这么一发怒,六儿立时就老实了,忙道:“小的也是受七公子的吩咐,十一公子您请,您请,您可千万别生气。”
杜佑堂年纪虽不大,但是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童生,背后又站着杜大夫,六儿可不敢得罪他,匆匆看一眼慎哥和他身后的蒋梦楼,就让他们一行人过去了。
慎哥一直替蒋梦楼提着心,一直等走出杜家二房的门口,才悄悄松了口气。
杜佑堂与他们在门口分开:“我那七堂哥虽然混不吝,但是人却细心。你们别分开的太早,等走远了再分开。”
慎哥得了杜佑堂的这句提点,便带着蒋梦楼踏上了回槐溪村的路径。
一直快走到槐溪村的村口,慎哥才停下来擦了把汗道:“这里应该没事了。”
蒋梦楼没有急着离开,先在地上给慎哥磕了个头,“蒋某还没有问过小公子的大名,不知道小公子尊姓大名?”
慎哥扶起他道:“不敢当这么大礼,我姓韩名慎,你叫我一声慎哥就是了。”
“慎哥大恩,我蒋某人记下了。”蒋梦楼不顾慎哥的阻拦,又深深拜了下去。
慎哥忙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说这事也不光只有我一个人帮忙。”
“可是那位杜公子是为的杜家名声,不像小公子你是真心想帮我。”蒋梦楼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小公子你早些归家吧,我也要离开了。”
慎哥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的时候,蒋梦楼还立在原地,看见他望来便挥了挥手。可是等他走到村口,再回头看时,蒋梦楼已经走了。
这件事关系到杜家,慎哥回到家的时候也没有跟沈静他们提起此事,只说杜家请来的戏班子不错,唱得戏文也好。
沈静也没有多问,催促着让他先洗把脸,洗完脸以后好出来吃晚饭。
自那以后,慎哥便把这事慢慢抛到了脑后,继续专心读书,每逢初一便跟着杜佑堂一起去县学听课。
杜佑堂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绝口不提蒋梦楼这三个字,就连他的七堂哥也没有提起过。因此慎哥从头到尾不知道杜佑堂的七堂哥在寿辰第二天以后便被施了家法,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杜佑堂对明年的院试很看重,为此还买了很多往年的程墨。
程墨其实就是历年来那些通过考试的士人的文章,其中不乏有些可以作为范例的文章。
慎哥手上就有一本,那还是范老夫子珍藏的一个版本,收录了很多经典的文章。
所以当杜佑堂提出要把手里的程墨借几本给他时,慎哥直接婉拒了。
随着越来越临近的院试,除了买程墨,杜佑堂也热衷于猜题。听闻院试的主考官,这一任的学政大人在上一次院试时尤其热衷于从《中庸》中摘取几行字作为考题,杜佑堂便每天捧着本《中庸》,希望能压中一题。
慎哥觉得他太紧张,也太重视这次院试了。
相对的,慎哥虽然也很想考中秀才,但是压力却没有他那么大。
沈静只能感觉到慎哥最近胃口不佳,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
对此,沈静特地抽出一天晚上,给慎哥好好做了番心理辅导。慎哥自己又调整了一番,心态终于恢复到了之前。
而这时候,距离院试也只有一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