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诗晨面无表情地头倚在墙上，装作听不见他说的话。一双水灵的眼眸也变得异常空洞无神，双唇也因为久不沾水而泛白一片。

楚立注视了她一会儿，知道她如今已是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于是把心一横，快步走到床边，二话不说，将她抱起。

对于楚立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慕容诗晨略感惊讶，她转动眼眸，看了一眼楚立的眼睛，似乎也察觉到了它里面所隐藏的悲伤。

慕容诗晨也不挣扎，就这样被楚立抱到了桌边。

楚立将碗筷递到她的手上，怒言道：“你如果想死的话，就想想为你而死的柯伟彬，他的死岂不是变得毫无价值？”。

慕容诗晨心中的怨恨又如夜晚的秋风一般悄然而至，她恶狠狠地瞪着楚立，干瘪的双唇微蠕，似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据我所知，在北燕，你还有一位弟弟叫慕容君傲吧”。楚立幽幽说道。

听到慕容君傲的名字，慕容诗晨的身子冷不丁地颤了一下。眼神困惑地盯着楚立。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哼，你是来找我的报仇的，如果你死了，你那弟弟日后免不了要把你的死也算到我的头上，到时他来找我报仇，我还防不胜防，与其这样，为了活命，我自然得先下手为强啊”。楚立话锋冷冽，语带威胁道。

“你......卑鄙无耻”。慕容诗晨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冷森森地骂道。

“所以，我留着你的命是为了让你回去劝告你那弟弟，让他别自不量力前来找我寻仇，免得枉送了性命，如果你死了的话，那我只有心狠一点，永除后患了”。

“你休想，只要我慕容家还剩一人，也定会取你性命”。慕容诗晨凛声道。

说完，她咽了几下口水，将桌上的茶壶拿起就往嘴里灌，被呛了之后，又猛烈地咳了一会儿，咳得脸顿时变得通红。

末了，她瞅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不管不顾地狼吞虎咽起来。

见她这般，楚立这才心宽地咧嘴偷笑一声，见她目光又向自己看过来，楚立又赶紧装出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吃食之际，慕容诗晨自然也清楚方才只不过是楚立使的激将法，可是不管怎样，她活下去的**还是被激起了。想到北燕的慕容家，她也不得不振作起来。

她幽深的眸子恢复了往日的精灵，时而左右骨碌几圈，目光最后都是落在楚立的身上。

“今日你不杀我，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的”。慕容诗晨冷冷地说道。

她禁不住打了一个饱嗝，戏剧性地缓解了当前冷冰冰的气氛。

楚立忍笑道：“是吗？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片刻过后，楚立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他的手不停地自我摩擦，想要以此找到一丝慰藉。

“今晚，你要离开京城”。楚立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慕容诗晨俏眉微蹙，又喝了几杯茶，脸色终于又恢复了一丝红润。

“你以为我离开京城就会放过你吗？”。

“就凭你？我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奈何不了我，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可以好好去筹谋计划一番，若是将来我真的命丧你手，倒也算是天道轮回了”。

慕容诗晨细细地在心中盘算一番，实在猜不到楚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要是我不走呢？”。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话别说得那么满”。慕容诗晨冷森森地回一句。

楚立突然叹息一声，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之后，又觉得茶水太淡了，于是大声喊了一句：“来人呐”。

没一会儿，一名婢女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她低伏着脑袋，不敢直视楚立，颤颤巍巍道：“大人有何吩咐？”。

“给我取一壶酒来”。

那婢女应诺一声之后，火急火燎地替他取来了一壶烈酒。

一旁的慕容诗晨眉头紧锁，一副困惑的表情。

楚立将酒壶掀开盖子后便直接往嘴里灌，急了下来，一些酒便从嘴边流下。

被这烈酒一灌，楚立反而清醒了许多，脸上竟漾开一片释然的欢容来。

他朗声一笑，摇晃了几下脑袋，瞄了一眼对面长眉紧蹙的慕容诗晨，将酒壶递到她的眼前，笑眯眯道：“敢不敢喝一口？”。

慕容诗晨气咻咻地瞪了他一眼，答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她一把接过楚立手中的酒壶，刚要往嘴里灌，手突然僵住，思忖片刻过后，赧然一笑，将酒壶里的酒倒在杯子里，方才徐徐饮了一杯。

烈酒入喉，她有些禁不住，眉头紧锁，抿紧双唇啧啧了几声，又猛地咳了一会儿，俏丽的脸蛋上顿时涌上了一股红潮。

见她这副可爱模样，楚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淡淡嘲讽说道：“连这点酒都喝不了，还想杀我？”。

听到他的笑声之后，慕容诗晨的心情也陡然舒缓许多。

两人竟默契地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

“母亲被人杀害的时候，我只有五岁，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母亲留在我眼中最后的厮杀的身影。或许我那时还小，不懂得自暴自弃通过寻死来解脱，可是我知道，她的仇，我一定要报，所以我不能死”。

楚立言语间没有看慕容诗晨一眼，他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随即又接着说道：“有无数次濒临死亡的边缘，只要想到我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我就告诉自己，我绝对不能死”。

慕容诗晨直直地注视着他，她突然明白了楚立眼中那种被仇恨笼罩的悲伤，无力之下还要故作坚强，坚强的外表之下，一颗脆弱的心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她也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豪爽的一饮而尽，于是面容狰狞地嘶嘶声又咳了一会儿。

“我说过，你父亲我是非杀不可，你要找我寻仇也是天经地义，可是我的仇人还没有死，所以我还不能死。哼，不过还好，这一切很快就能结束了，如果......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从他这话中，慕容诗晨似乎听出了一点儿端倪，可是又不敢直问。

“仇恨这东西太折磨人了，我希望你不要被它遮蔽了双眼，永远活着怨恨之中。或许我的死能够让你解脱。所以，今晚你跟李默默出城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楚立一直在以自己的感同身受来劝说慕容诗晨，仇人未灭，他现在还不能给慕容诗晨一个交代，可是他也不希望眼前这个如花似水般的绝美女子将来也像自己一样拥有这么悲惨的命运。

慕容诗晨愈发好奇地盯着楚立，刚想问些什么，却又被他的话打断。

“出了京城，你可以去荆州，那里离你的家更近，如果我还有命的话，也会回到荆州，到时你只管来取我性命，我绝无怨言”。

语罢，楚立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徐徐站起身来，望着慕容诗晨，他仿佛有一种看着林筱琳的错觉，无可奈何之中又隐含一丝不舍。

待楚立打开房门准备离去之际，慕容诗晨方才站起身，大声叫唤道：“你不能随便丢了性命，你要死在我的手上”。

楚立冷笑一声过后，徐徐地关上房门。

慕容诗晨在房中呆然许久，心里五味杂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