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整肃西南(8)
唐继尧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朱德甫一收到消息,顿时也觉得一阵茫然。他虽然按照原有的布局,把电文也发到了贵州唐继尧处,原本以为,唐继尧还会和以前一样装糊涂,没想到,这次蔡锷不在,唐继尧不仅不肯再装糊涂,反而要直接撂起袖子干了。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何长林和罗光学也是脸色大变——他们两人虽然在明面上、暗地里都争得不亦乐乎,但都是极端反对他人插手云南局面的,更让人不爽的是,这次居然是唐继尧直接插手。蔡锷在时,唐继尧就有把手伸进云南的冲动,现在蔡锷不在,唐继尧的手便伸得越发长了。两人听了,都是一言不发,虎着脸。
这个时候,任可澄就要起来打圆场了,他道:“诸位,唐将军也是我滇军一份子,又是仅次于大帅的元老,这次来滇,正好请他主持大局,对云南将来的情况安排做一个整体考虑。我倒是认为,唐将军回昆明,我们应该表示热烈的欢迎。另外,张长官还是头一次来云南,同时又是代表中央宣布人事任命和其他事宜,我们也应该表示欢迎。如何欢迎两位长官,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朱德道:“欢迎事宜非同小可,接待任务更是繁重,我们都是行伍之人,对这等接待任务并不熟悉,我看这个差事非任老不行,还请您休辞辛苦,一切全权操办。”
“护军使吩咐,我自然该把事情办好。“任可澄脸上都乐开了花。
实际上,唐继尧赴昆明,刘二先生已经和他事先商议过了,两人原本有旧,在这一点上,共同言语更多。按照刘光照的意思,唐继尧固然是滇军的重要人物,可毕竟目前势力全部都在贵州,想要带兵硬来是不行的,还得要寻找突破口。任可澄便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合作对象,任的野心不小,如果再许以恰当的利益,让他做唐继尧在云南的帮手,事情办起来便要轻易的多。
所以,在唐继尧下定决心赴云南之后,刘光照直接派了心腹带了礼单直扑任可澄门上,在唐继尧的亲笔信中,他不仅将任可澄好好夸奖了一番,而且还隐约许下承诺,将来不管云南是否推进军民分治,任可澄都会全权负责民政事务,唐继尧不会过多插手。
这番权力引诱,再加上唐继尧送来的20万大洋和1000两烟土,任可澄便动了心。他盘算过好几次了,不管蔡锷的电报是真是假,蔡锷将来要大用还是被扣留在京城,他都不太可能再回云南了,云南必须有人来挑大梁。给朱德打下手,他并不乐意,也不看好朱德的前景,至于唐继尧,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唐继尧后面还有贵州,进可攻退可守,回旋余地颇大,权衡一番利弊之后,他甘心为唐继尧驱使。是故,在会议上,他固然要对朱德发难,但并不等于他就会赞同或者附和何长林或者罗光学当中的任何一个。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只有让朱德、何长林、罗光学三人彼此对立并且争斗起来,他这个民政长的价值才能充分发挥,也才能够味唐继尧入滇创造合适的条件——这也是刘光照在里面所暗示的。
接待安排,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终究还是一个重要差事,任可澄想着,重要的是掌握各方面的动向,在唐继尧来昆明之前,避免让朱、何、罗当中的任何一个占据压倒性优势,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会议就在这样的毫无明确结论中结束了,就算其他人对朱德再看不惯,都不能摆脱他是正式任命的护军使这个头衔。只要事态还没有恶化到兵戎相见的份上,就还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朱德的心思也很沉重,到了今天为止,他终于明白蔡锷和自己说的话:“滇军锐气已堕,很多人虽然表面一团和气,底下却是暗流涌动,这个团体,不加以切实改造是不行的。我作为滇军领袖,甚至滇军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去改变他,要改变的只能是借助外来的力量。这次我之所以离开昆明北上,就是要造就这样一个有利的局面——你不要担心,也不必顾忌什么,只管放手去干吧。”
正是因为有这个提醒,再联系到今天的一切,朱德才算明白过来,为什么蔡锷平时会有那么多的叹息和失望,为什么会对自己寄托了这么大的期望。他所真正担心的是,滇军这个团体在时代变革中丧失了前进的方向和目标,甚至走向了自己的方面,不加以切实的改造,恐怕会发展成为他自己都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可是,事情该如何应付呢?
朱德陷入了沉思,目前自己除了蔡锷明确的授权和中央的任命外,并没有其他格外有利的态势。前者只能保证众人不在明面上反对自己,至于私下的小动作,恐怕是避免不了的,后者的任命,只能是他活得一个可以明确回旋的余地,他借不了中央的力量——起码,借不了各种行政和军事力量。
云南的局面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也是因为天高皇帝远的原因,如果是河南、山东这种省份,不必说,早就被荡平了。
“旅座……军需官常林想见你。”副官进来汇报。
“常林?”朱德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有紧急军情,需要面见旅座,问他什么情况,他也不肯多说。”
“那么,就让他进来吧。”朱德心里不禁起了嘀咕,到底是什么事呢?常林虽然年纪不大,但办事沉稳可靠,作风也是扎实可靠,正是因为这种特性自己才将他提拔到军需官的职位上,虽然军衔一般,但也算是重要岗位,小伙子一直都谨小慎微,从未有其他事情听说,怎么现在大局一乱,连他也神秘起来。
“旅座,卑职有重要情况向您汇报。”
“常林,你说,你说。”
“有两个事情。”常林扫了一下周围,朱德会意,“你们先退下。”
副官和卫兵就退下去了,只见常林上前2步,压低了声音道:“旅座,我有2件事情要汇报。”
“你说,你说。”朱德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得也竖起了耳朵,静待下文。
“第一个情况,昆明的军械库,今天偷偷摸摸开启了一次,一旅和二旅已经领了一些去……”
“嗯?”朱德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没有我的手令,谁敢胆子那么大?”
“旅座,有钱能使鬼推磨呐!”
“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偶然才看到的。今天我去军需仓库领东西,发现一旅、二旅的人都在,我原来以为他们不过是领取一些后勤物品,结果没料到,居然让我撞见他们偷偷摸摸装了军火仓库的东西走……”
“有多少?大概是什么?”
“每方面大概几十箱的样子,封条都严实了,但是从分量上看,绝对不轻——这也是我认定他们不是领取后勤补给,而是偷运军火的缘故。”
“很好,很好!下手够快的。”朱德忽然笑了起来,“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只要一查,问题全都显露的道理?”
“但是,他们吃准您不会去认真查。”
“这个……”朱德语塞,确实如此,哪怕自己知道了别人的小动作,也无法追究下去,否则就是直接翻脸的结局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装作不知道,然后加强警戒,避免类似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
“至于第二件事情……”常林走近朱德,“这是一张纸条,有人托我带给长官。”
“我看看。”朱德不看纸条还好,一看纸条,全身像被电击了一般,良久之下,才问道“你究竟是谁?”
“请问旅座,这上面的字迹真实么?”
这张纸条上的字迹,朱德是再熟悉不过了,恰恰就是蔡锷的笔迹。而上面几个字,恰好不过地点明了眼前这个人的非同小可,上面明白无误地写着“常林可靠,可予大用”的字样。从墨迹上来看,绝对不是新鲜字迹,但纸质也没有泛黄或者别的情形,说明也不是很久。朱德将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定属实之后,才对常林的身份表示了深切的怀疑,因为,无论是蔡锷还是常林,原来都没有向自己透露过分毫,为什么情况一变,连各种匪夷所思的情况都冒出来了?
“你究竟是谁,有何用意?”在初步认定常林的身份可疑之后,朱德反而冷静下来,寻思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如果说,是常林故弄玄虚,那么,怎么会有蔡锷的纸条?如果说,这是蔡锷提前布置的结果,那么,又怎么会不和自己透露分毫;如果说,蔡锷已经布置好了一切,那为什么现在还会有这么混乱的局面?
“事情比旅座想象的要复杂地多。”常林没有理会朱德眼光中那咄咄逼人的视线,而是递上了第二份材料。
“国安局西南特派组……”看到这样的名头,朱德是彻底的头大了。国安局别人不知道,自己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初自己在北疆的那些小动作,被腾龙社侦察地一清二楚,现在腾龙社改组为国安局之后,他和国安局之间就再也没有打过交道,在潜意识里面,他对与腾龙社及其正式机构国安局有一种忌惮。现在突然在自己面前出现一个国安局的人物,还是西南特派组的,虽然没有任何头衔,但国安局特派组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丰富的内涵,其他还需要多怀疑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朱德现在已经弄不清楚到底常林扮演得是什么角色,他是北京的人?是蔡锷的人?还是……一连串的问号都向他袭来,使他由衷地感觉到,主持大局是多么的艰难。就是这样一个纷乱的大局,蔡锷以有病的躯体支撑了数年,可见功力与涵养。他不由得对自己的老师肃然起敬,看来,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哇!
当然,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得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常林这个角色,究竟是什么人物呢?
“我的身份,说起来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我是地地道道的云南人,保定军校速成班毕业的,原本想去日本留学,后来因为种种变故便没有去,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加入了腾龙社,在训练之后,我被安插到了云南——因为,我是云南人么!由于我有保定的文凭,便进了新军,先从下面开始干起……这个时候,大体是宣统三年初……”
“这么说,你几年前就在滇军中了?”
“对的。”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又有保定的文凭,还只是一个军需官呢?”朱德纳闷不已,按照常林的资历,才不会只有这点。
“这个问题,旅座2年前就问过我了么……”
“哦!”朱德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决定提拔常林,就是因为看中了他踏实可靠,而且还有点墨水,当时也问过常林为什么不得重用,得到的答案很无聊也很简单。只因为常林是保定毕业的——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保定军校生,只是保定速成班(只比今日的自考学校稍微强点),但毕竟也是保定这个路子的,和当道的众人格格不入,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圈子,常林的情况自然就不可避免了。朱德没有这个情节,也就提拔了他。
“倒是我忘记了,那么,这个纸条你如何而来的?”
“大帅又一次微服私访,下仓库突击检查,很多地方都查出了问题,只有我负责的区域,不仅没有丝毫问题,而且账目都是清清楚楚,大帅问我的问题,我也对答如流。”
“所以,就给了你一个条子?”
“对的,大帅给了我条子,原本是让我给旅座您的,好让您提拔我,可是,还没等我吧条子给您,让我做军需官的命令就下来了。我野心不大,当军需官也挺好,就这么着,藏了起来。”
朱德心想,野心不大恐怕只是一个托词,真实的背景可能是国安局具体授意的,毕竟,军需官虽然等级不高,掌握的情况却很全面,常林在这样一个位置上,可以发挥它的长处。
到了这里,常林的来龙去脉,朱德已经基本上清楚了,他站起身子,在原地踱步了两圈,问道:“今天你找我,必定有要紧的事情,你说吧,有什么情况。你放心,我只会守口如瓶。”
“我相信旅座!不然,刚才我也不说这么多了。”常林咧开嘴笑了,精明的神色从他眼神中毫无保留地投射出来,“现在的情况便是,大帅一走,云南局势动荡,旅座陷入了困境,如果不加以解决,云南危险……特别是唐继尧还要入滇,更是增添了变数。”
唐继尧入滇他都知道了?这样一来,朱德对他国安的身份着实确信无疑,要知道,唐继尧入滇的电报今天才刚刚收到,就是宣布开来也不过2个钟头,而且是小范围的高层,一个小小的军需官都知道了这个情况,没有背景,可能么?
“那么,你找我就是国安方面的授意了?”
“旅座不用过于计较是出于谁的授意,我只是想说,现在我以及我后面的力量掌握着解决问题的钥匙,不找到这把钥匙,光凭旅座目前的力量,是难以稳定云南政局的。”
“那么,这把钥匙就先听你说一遍吧。”朱德静下心来,他原来对于阴谋诡计是极为感冒的,但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到了非用计谋不成的地步了,否则,真像常林所说的那样,安定云南政局只是一个泡影。
“现在的局面很复杂,但也很简单。大帅去了京城,不管是现在怎么样,至少无法对云南发号施令,而在这个当口,张长官要到云南来,唐继尧要把手伸到云南来,还有两个旅长,对于云南目前的情况也很不满意——云南就是一个坐在火药桶上的人,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形势判断是正确的,但是我想说,为什么会造成这个局面?”朱德有些气恼,常林挂着国安局的牌子,他就把他当做国安系统和中央来质问了,“中央让大帅北上述职,我是极为赞同的,体现了对中央的服从;要推进军民分治,理顺地方关系,我也是赞同的;乃至于,解决目前西南3省游离于中央之外的局面,我亦是赞同的。我唯一没有想明白的是,秦大总统、葛副总理如此智慧的人物,会什么会对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看不透?这些问题,只要给地方以时间,就可以慢慢解决的,为什么要利用这样一个本来就已经微妙万分的当口来同时推进几件难度都十分大的事情呢?我知道中央希望一并解决西南的各个问题,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的情况多么危险,中央知道么?”
“旅座,您也别和我发牢骚,你说的,我都知道,上峰也完全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实在也是到了非动手不可的时候了。您说,从民国3年到现在,大帅动了多少心思,想要对云南情况有个根本性的转变,下面都是阳奉阴违,是的,您贯彻了大帅的命令,可是您只有一个旅啊,而且还不招人待见。云南的情况如此,贵州就更不必说,唐继尧自己扩军,搞成了一个独立王国,现在又把手伸进来,很有称霸一方的愿望……慢慢等待,只能让情况越变越糟糕。大帅为什么这次要急着去京城,他知道再不打破这种慢性自杀,将来恐怕是更糟糕的局面。否则,您以为,单凭您的劝说和梁任公的一封信,会说动大帅北行么?”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便是朱德听了也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有可能没有从全局的高度来看待问题——只有把目光放在上面,才能真切地体会到蔡锷的不容易,也会感受到他要解决这些问题的决心。否则,就如常林所说的那样,这个毒瘤越来越大,不利于将来,现在割掉,只是生病而已,将来再割,有可能会有性命之虞了……
“那我,要我怎么做呢?”朱德想了半天,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只能照着国安的思路走——这个思路,当年在北疆就见识过了一次,想不到现在还要再见识一次。不得不感慨,命运有时候还真是如此青睐自己。
“说难,很难,说不难,也不难。”
“你说。”
“张长官马上就要来昆明了,按照上面的意思,就是要利用张长官昆明之行的契机,一举奠定云南的大局。”
“你是说?”
“旅座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说,张长官即便来昆明,也不可能他动手,一来,他带不了多少兵,充其量千把人而已;二来,张长官目标太大,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着,你不可能指望他做出特别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三来,各路人马对账长官都是新村警惕的,不可能让他自由行事。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枢纽,还在旅座手里,必要时,国安系统可以提供帮助。”
“让我想想。”朱德听了刚才常林的一番话,已经大致勾勒出了一个计划,在这个计划当中,张孝准前来将是一个巨大的幌子,有利于自己行事——无论如何,自己的动静不会比张孝准大,只要自己部署得到,行动有力,再加上国安系统的外围帮助,可以成事。
“那么,唐长官怎么办呢?”
“旅座这是明知故问了,唐继尧也是要处理的人物,早处理和晚处理,无非就是一个时机的问题,时机得当有力,您下定决心就可以了。甚至于行动的目标再张得大点,我们都毫无意见。”常林的回答滴水不漏,“我们认为,大帅的离开,是解决问题一概良好的契机,连我隐蔽多年的暗线都拿出来使用了,足见上峰的重视。这种重视,不是对我常林的重视,是对大帅的重视,是对旅座的重视。因为上峰相信,局势目前掌握在旅座手中,只要我们把力量贡献出来,关键时刻推旅座一把,事情就会有成功的希望。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力量全部隐藏起来,至于旅座会不会接受这个安排,上峰有充分的信心。他们说,不会看错大帅,同样,也不会看错旅座。”
“哎呀,我当时真不应该去北疆的呀。一点点底细,全部都被看穿了。”朱德做无限懊悔状,“悔不该当初啊。”
“旅座真会开玩笑,滇军不知道,我们难道还不知道,您从北疆学到了很多东西,您现在之所以会担当这个大局,难道不就是去北疆的结果么?就是这个护军使,无论护理也罢,正式任命的也罢,不都是对您个人能力和功绩的认可么?”
“好好好,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了。”朱德连连摆手,“这护军使是个烫手的山芋,我还真拿捏不住呢?”
“事在人为,我跟随旅座这么多年了,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旅座一定会成功——难道,会比去西藏还难?”
“具体有什么套路。”
“旅座下定决心,准备方案,国安全力配合,我担任中间联络人。”
“这么说,是让我做国安的外围了?”朱德不无自嘲地笑道,“闹来闹去,都在葛老板掌握中,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旅座真会开玩笑,国安再能耐,也只能是帮帮忙的配角,该怎么样,不该怎么样,大局全部掌握在您的手里,难道说,您还指望把我推上第一线去?那我让我送死没什么区别。”
“哈哈哈!”朱德笑了,“你这话有些意思。想不到你原来也是如此风趣的一个人,在我手下干事,从来都是严谨而守本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憋坏了吧?”
“这谈不上,平时是差事,现在是特殊任务,不能同日而语。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退下了,具体的方案,如果您下定决心,需要我们做什么的,可以直接找我。”
“好,我知道了。”
常林敬礼后正待退下,忽地又转身过来:“旅座,防人之心不可无,军火库你不但要命人看管起来,你自己也要想办法弄点硬货。“
朱德点头称是,目送常林的背影消失。
忽然来了这么一手,让朱德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常林身份,自然是确凿无疑,而国安的布置,看来也是成竹在胸了。张孝准入滇,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是不会贸贸然来的。滇军虽然也有类似的情报机构,但由于主持非人,而且蔡锷本人也不是很重视,一直都没有发展起来,以至于朱德认为,根本就不能和国安相提并论。
现在问题关键在于,自己如何制定一个方案可以解决问题,另外,还需要什么样的借力可以达成目标,他都需要详细的思考。不过,在常林这么一番举动之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决不能退缩,退缩后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自己身上不仅有蔡锷的寄托和叮嘱,更有上千万云南的父老乡亲注视着自己。他下定了决心——虽然,目前的情况很糟糕,但是,更糟糕的局面已经过去了。难道,还有比去藏区打仗,周围都是敌人这样的情况更糟糕么?
1、2旅异动?很好,你们一动,我就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是决计不敢先动手的——因为,谁先动手,就只能便宜坐山观虎斗的第三方。朱德心里有了谱,你们去拿了军火,这不是小事,但也说明了你们的无能——你们已经需要靠这个东西壮胆了!不然,为什么今天的会议上如此咄咄逼人,却不敢对我公然翻脸?
唐继尧要来昆明?很好,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你要是不来,贵州的问题还无法顺利解决,你来了,问题就容易解决了。难道,你还能带着贵州的全部军队来不成?别说全部军队,就是一个师,也不会让你带来——云南有足够的理由拒绝你!是的,你也是滇军的元老,但这也是你的薄弱之处,难道,你敢肆无忌惮地对滇军其他人物动手么?
任可澄要军民分治,要以文统武?很好,说明你骨子里是不甘于寂寞的?不怕你花样多,就怕你没心思,现在你的心思大概是活络了,我对你的问题解决也可以活络了。你不是要军民分治么?那么,你大概不会支持我们之中任何一个旅占据压倒性优势吧?我朱德不稀罕你的帮助,同样,你也不能帮助其他任何一个旅吧?听你的口气,大概是要和唐继尧联手。笑话,唐继尧在贵州都不赞同军民分治,都不愿意吧手中的权力让出来,难道好不容易来云南,就会转了性子接受军民分治么?真是天真!
想到这里,朱德迅速有了决断——没错,既然西南已经是一团乱麻,那么,对付这团乱麻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刀斩下去,而不是徒劳地区试图解开,那样不仅浪费时间,而且说不定根本就不能达到功效。至于这一刀如何去斩,便取决于自己的力量和勇气。
下定决心之后,朱德的心境如同明镜一般敞亮,他仿佛又听见了蔡锷当时对自己的嘱咐:“云南局面,极为复杂,但无论如何,你认定为正确的事情,你就要义无反顾地去做,挫折也好、牺牲也好,都不能动摇你的意志和决心。那么,什么是正确的事情呢?那就是对国家有利,对民族有利,对老百姓有利——任何人,任何事如果不能在这三个有利上作出判断,我绝不承认那是正确的事情。”
“为了正确的事情,我们官可以不做,财可以不要,甚至身家性命都可以不要——辛亥革命,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再过几年,甚至几十年,我还是坚持这个理想,坚持这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