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川腹地因水路四通八达，又位于两国交界，在多年前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到了如今，周晋两朝更是因为它的归属问题，如今又一次谈判。

游船在码头出发，转而向东，带着李徽祯一行人游览落霞镇。

水岸两旁水草丰茂，偶尔总角孩童戏耍于其间，沙沙响动的枝叶上空悬着纸鸢，水如碧玉一般划过清浅的河滩，到了夕阳西下，李徽祯才终于品味出此地为何叫落霞镇来，夕阳余晖遍撒大地，落霞仿佛振翅高飞的火凤一般，染了整片美景，李徽祯站了许久，等黑夜笼罩，她才有些乏了，她斜斜歪在了软塌上，盯着那窗台上的护身符发了会愣，趁着李怀炎蹿进来的功夫，朝他丢了个杯子。

李怀炎下意识转身接住，虽然穿了一身女装，也不妨碍他的动作。

李怀炎脱了靴子，与她挤在了一块，“阿姐，你在这屋内呆了一日了，还在想那算命说得？都是无稽之谈，有什么好想的。”

李徽祯看着他妆容妥帖的模样，凤眸斜斜一扫，“我让你冒充我，没让你超越我。”

今日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是互相换了身份的，李怀炎因为八字原因，打小就是当女孩养大，穿女装倒是得心应手，没想到回来了也没脱下来。

李怀炎被她这么调侃也不生气，他们一母同胞，感情也胜于其他姐妹，父皇死后那便是李徽祯与他相依为命，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没大没小的。

“都这时候你还开玩笑，我听云影说，已经发现晋朝摄政王的踪影了？你真的要杀了他啊。”

他问这话的时候，李徽祯尚在思考，旁边的炉子水烧开了，发出声响，李怀炎起身拿了湿帕子将水壶提起，放在了一边，他捏了捏耳朵，手指刚才有些烫到了，就听李徽祯似有若无得一句话，“我不杀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李怀炎闻言倒是有些愧疚，说起来两国交恶的源头还真是因为他。

作为周朝天启皇帝唯一幸存下来的皇子，还是嫡子，他才本该顺理成章继位为皇帝的，可偏偏他这八字也不知道是克到了谁，只要立太子的祭天仪式一起来，太庙就得遭殃，不是走水就是被雷劈，天启皇帝要不是别无选择，也不会把当时已经定了亲的嫡长公主李徽祯立为皇太女，顺便也取消了与晋朝齐王的婚约，而代价便是河川腹地的六座城池。

让出城池之后，两国也算和平了一段时间，后来李徽祯继位为开元女帝，而那晋朝国君也因为被人暗算而薨逝，齐王扶持幼帝登基，被封为了摄政王，好死不死，这摄政王便是那与自家阿姐解除了婚约的楚臣廷。

“可是楚臣廷八岁入军营，十四岁带兵打仗就没输过，咱们就靠云影？我看悬。”李怀炎嘟嘟囔囔得抓了一把瓜子，窝在角落里嗑着。

李徽祯朝他丢了块帕子，“擦擦你的口脂。”

李怀炎闻言还真从怀里掏出了个宝石镶嵌的小镜子，李徽祯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个弟弟完全继承了母后的容貌，男生女相，不仔细分辨，倒真没人能看出来是个男人。

“怀炎。”

“嗯？”李怀炎一边看着自己的妆容，一边应声。

“落霞镇很美，这里的百姓，也本该是我周朝百姓。”李徽祯说到这，语气也沉了下来。

李怀炎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有些阴郁，嬉皮笑脸道：“咱们这次不就是为了拿回这六城来的么，哎呦！”李怀炎刚说完，船身剧烈地开始晃动，床榻边摆放的东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李怀炎扶着围栏，刚想起身去问问怎么了，又一阵剧烈的摇晃，甲板上开始传来有人在奔走的动静，李徽祯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李怀炎护在身后，提起了长剑就朝门口走去。

李怀炎吓得不敢吱声。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随着船身第三次的剧烈震荡，护龙卫已经冲了进来，为首的云影一把拉住了重心不稳的李徽祯，“陛下！可还安好！”

李徽祯还未开口，李怀炎已经叫了起来，“这船是怎么了！”

“有人袭击，咱们要立刻离开！”云影说着，外头已经有了兵刃相向的撞击声，来人应该不少。

“陛下，你与睿王殿下先在此处等候！”云影将人留了一大半在这，领着另外的人出去解决刺客。

船上的人并不多，她这次的行踪还很隐蔽，贴身女官及太傅都未跟随，这个楚臣廷居然这样都能找过来，难道是她这边出了纰漏？有楚臣廷的人混入其中暴露了行踪么？

外头的厮杀声由远及近，李徽祯当机立断将李怀炎推到了一个侍卫那边，“带着睿王殿下先走！”

李怀炎瞪大了眼，“姐，你留下多危险啊！”

“少说废话，这是圣旨！”在这个节骨眼，李徽祯可没功夫跟他讲道理，云影很快就杀了回来，侍卫找着机会带着李怀炎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李徽祯几乎是与云影同时出手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箭矢，如今他们的人不多，能安全护送李怀炎离开就很不容易了，现实情况并不容许她多想，又一波的进攻来临，云影在她身后保护他，背心相贴，船舱内部狭窄，他们抵挡不了多久，正当他们被逼退回房间，抵在窗台上的时候，有一柄长刀破空而出，月光下，李徽祯几乎能看清楚那长刀上的纹路，而就在她躲避刀锋，翻身坠入冰凉的河水中时，她看清了那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深邃且冰冷的双眸。

坠落的那一瞬间，她的头磕在了那坚硬的船身上，剧痛之下，她恍惚间听到了云影的呼喊声，随后便失去了意识，任由那滚滚水流将自己吞噬。

夜幕黑沉如墨，水面上波光粼粼，可是除了冰凉刺骨的河水之外，什么也没有。

楚臣廷捏起窗台上的那枚护身符，冷笑着抛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