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路以来，无论冯雪如何讥讽都没有露出任何放弃想法的唐僧，第一次浮现出了迷茫。

他此时已经开始思考，大唐究竟是否真的需要，来自这极西之地的经文。

既然大唐已经是全洪荒最安全，最繁华的国度，那不如大唐的地方，会有可以让大唐变得更好的东西吗？

虽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但是这一路走来，唐僧多少也见识到了西方的所谓国家，那些个城邦占据一两片相对肥沃的绿洲，就可以叫做国家，国王的生活，在唐僧眼里也就是稍微有钱一点的小商人，他们大部分都信奉着佛教，但这并没有让他们的百姓过的多好，也没有让国家变得更加富饶。

周围仍旧是荒凉无比，妖兽的出现更是肆无忌惮。

这一切，无不说明了佛门的精义，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他忽然想起，实际上唐王原本也是反对佛教的，直到泾河龙王之魂打闹宫闱，又让唐王下地府走了一遭，这才让他改变了看法。

可笑自己当时还觉得唐王总算是迷途知返，但现在看来，自己这取经之路，不过是唐王在交保护费——

嗯，这个从侯子口中听来的词汇，应该是非常适合的。

唐王之所以同意自己取经，同意佛门传道，不是因为他经历生死大彻大悟，而是担心佛门再给他来这么一回。

这是逼迫，恐吓，而不是传扬佛法。

信念被打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原本的唐僧无论有多少毛病，西行的念头都从未有过变化，但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西行，似乎也不是什么正确的事情。

看着旁边仍旧轻松的哼着听不懂的小曲的侯灵，唐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侯子，你为什么要去灵山？”

“因为必须去啊。”冯雪摊摊手，说了一句“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的废话，看唐僧那福愁苦的表情，笑着道：

“和你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去西天不一样，我是被胁迫的。”

“胁迫？”唐僧想过很多种理由，比如菩萨给了好处，比如为了自由，他甚至想过侯灵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找乐子，但却始终没有想到，居然会听到“胁迫”二字。

话说天不怕地不怕的侯灵，居然也会被人胁迫？

“嗯，观世音用全洪荒的人族安危，胁迫我保你取经。”冯雪脸上仍旧挂着平和的笑容，但嘴里却说出了令人惊骇的话语。

唐僧被冯雪这句话惊得整个人都有些发蒙，刚刚碎过的世界观这回碎的更加彻底。

“怎么会？”

“怎么不会？”冯雪翻了个白眼，无所谓道：

“你不知道西行对于西方的意义，在几百万年前，准提接引……嗯，就是阿弥陀佛和如来佛祖的本体，他们发下宏愿，以使三族血战中被打成白地的西方教恢复繁华为代价，换取了成为圣人的资格，所以……嗯，你也应该明白欠债还钱的道理。”

唐僧闭口不言，仿佛是在整理已经化作齑粉的三观，对于他那副表情，冯雪却是很看得开：

“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慌张，我们大可以将取经当做是一次旅行，一次玩耍，不要去背负太大的责任感，权当是拿着工费去见证自己的信仰。”

“就算你这么说……”唐僧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谁家旅游会冒着生命危险啊！

当然，如果冯雪知道了，肯定会告诉他，有，而且很多。

……

冯雪虽然说了很多多余的话，但是他并不担心引起西方教的关注，因为大罗境界的他可以轻松的屏蔽掉二圣对他话语的感应，而本应监视他们的观世音，此时却在灵山汇报冯雪那一棍的风情。

“……”听着观世音的讲述，如来法身的准提面色沉凝。

实际上，他一直都关注着真假侯灵的战斗，但是，他却也没有观察到，侯灵那一棍的细节。

对于洪荒大能而言，遁光赶路这并不稀奇，因为这其中只涉及到自身形态的转化，不说圣人，哪怕只是大妖、天仙一档的实力，只要天赋足够，也可以有限的完成遁光移动。

但是，遁光状态下发起攻击，这就是一个知识盲区了。

并不是没有人想过这种战斗方式，毕竟在同样的力量下，速度越快威力越大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但是但凡是试图在遁光状态下显出本体的人，都死了。

因为生物，哪怕是星灵那样的天生神圣，肉身也不可能承受那样的速度。

所以，侯灵究竟是如何做到在遁光状态下挥出一击的，现在还是个谜。

准提不是没有试着用天道推演，甚至以因果之道回溯，但是却失败了，不是因为冯雪的屏蔽，而是因为，那一瞬间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哪怕视觉能够捕捉，也仍旧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侯灵这一击威力实在是太过巨大，圣人之下，任何人承受这一击，都必然神魂俱灭，之前此人还有过灭佛之言论，不如……”观世音虽然身在佛门，但他也并非没有自己的小心思，毕竟欠天道债的是准提接引，又不是他，虽然他身上背着接引的债务，但是这些年他也参悟了些借贷之道，明白这种转嫁形式的债务如何操作，若是能弄死冯雪，他有七成把握在二圣被天道弄死的同时，以“抵押拍卖”的形式将自己保留下来。

只是尴尬的是……他打不过侯灵。

观世音的小心思准提并不知晓，他只是摆了摆手：

“无妨，这一击虽然恐怖，但能也只是因为没有防备，若是知道有这一招，只要掌握遁光之法，便可以轻易避开，而侯灵就算有能力在一击之后保持肉身存活，却也绝对挥不出第二击，他之所以用处这样的底牌，不外乎是被那假侯灵逼到了不得不用的时候，如今他底牌已经暴露，反而不如之前危险，且等他行至西天，生死便不由他了。”

“我佛慈悲。”观世音虚伪的念了个佛号，准提却是摆摆手道：

“去吧，那金蝉转世此时心魔正起，恐怕心生退意，你且看住，莫要横生枝节。”

“谨遵法旨。”观世音点头称诺，当即升起祥云，朝那朱紫国而去，虽然此时唐僧冯雪两人已经快要到狮驼岭了，但她也得去把自己的坐骑取回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