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号盒子〈八〉哀莫大于心死

正陶醉,门外喊起了“儿子”。

那个被光明暴揍过的“壮士”“儿子儿子”地叫着就进来了。

他接过小宝宝疼个不停,“儿子”抓住他头上的天线就不松手。

门外来了更多的机器人。

他们拿着长桌上的食物,走到不同的人和动物面前,看着他们吃掉。

食物确实没有浪费。

“这些小宝宝,有的是外面抢救回来的,有的是避难的人生的。”

小a说,“我得把他们藏好,外面太危险了。”

好一个洞天福地。

“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妹妹就不用死了!”光明难过起来。

“你是指市政厅那件事?”

“是的,a老师,我是那女孩的姐姐。”

“你肯定不是来避难的,我们去细谈。”

……

多年以后,光明仍然记得,汪达穿着银甲战衣出战的那个时刻。

城内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兵车辚辚,兵甲列列。

一个多星期前,城外的机器人,对城内的袭扰频率越来越高。

城里多了很多机器人的探子,到处刺探着情报,并把信息传递到城外。

事情越来越明了,九爷带着机器人大军准备反击,他们要强攻城市。

九爷声称,他要像居鲁士大帝,解放“巴比伦之囚”那样,解放城内的机器人。

他把城内的统治阶级,称为“邪恶的尼布甲尼撒”。

“邪恶的尼布甲尼撒”害怕了,老爷们坐上仅有的几架飞机,带着他们的家眷和财富飞走了。

临走前,他们任命汪达为城市的防卫长官,还丢给他四个字,“祝你好运!”

街上的店铺大都关门,除了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和战斗机器人在布防,还有想尽办法出城逃命的普通民众。

不过,几个回合之后,他们就老实了。

一个车队全速冲出城没多久,就被疯狂的机器人给包围,结局相当惨烈。

这样的例子,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发生了很多。

几天后,城内涌起绝望的气氛,没有奔头的男男女女,开始放纵自己,打砸、抢劫、发疯。

极端主义分子仇视一切机器人,开始无差别攻击。

他们抓住一个清洁机器人,这个机器人还在清理着路上的垃圾。

他们要他跪下,机器人跪下了。

他们举起斧头,就对着机器人的头砍了下去,崩坏的外壳,露出冒烟的管线。

机器人匍匐倒地,一群人吐着唾沫,“没肉的冷血垃圾。”

他们又抓住一个装有假肢的第三种族,“你个杂种。”

要他跪下,还要用斧头砸他。

就在斧头即将落下的一刹那,那人被冲上来的汪达一脚踹飞。

汪达露出自己的钢腿,“我也有假肢,来砸我啊!”

这吼声中,渗透着无穷的怒火。

汪达勉力维持着城内的基本秩序。

他又下达动员令,希望有勇气的人,能够出来战斗。

还强制征收了所有的机器人,进行简单改造后就投入防卫。

不过,哀莫大于心死,希望没了,再怎么鼓舞也无济于事。

城市里,一天到晚散发着浓烈的酒气,经常有酒瓶从天而降。

城外的机器人越聚越多,他们对着城内的守军,做出各种挑衅的动作。

力量相差太悬殊,汪达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他拿出家里珍藏的白酒,也要灌醉自己。

他拎着酒瓶,从一道防线走到另一道,士兵越来越少,倒是机器人都还在坚守。

瓶里的酒喝光了,他把酒瓶狠狠摔向自己的假肢,散落一地碎玻璃。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痛哭,碎玻璃把他的右腿割出了血。

天上又下起雨,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一把伞撑过他的头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他抬头看到了熟悉的墨镜,“光明!”大叫一声后,他抱住了她。

哭声更响了,那呜咽声,穿过茫茫黑夜和条条雨幕,在城市里来回传播。

这个晚上,除了雨声和哭声,格外静。

这个姿势保持了一夜,直到天亮,他还跪在那儿,把头埋在光明手里。

天晴了,太阳出来了,还没起来。

“酒醒了吗?”

“醒了!”

“那你睁开眼看看四周!”

汪达擦了擦睫毛上的雨水,他转头一看,四周站着好多人,机器人,还有人机混合体。

“将军,我们准备战斗。”

汪达走进人群中,大家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他握握那个机械手,拍拍这个肉肩膀,再冲着另外一个机器人点点头。

他又回到光明身边,对着人群高喊一声,战斗!”

跪了一夜,哭了一夜,他带着光明要回家休整一下。

“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也联系不上你。”

“哪敢通讯?不是在到处抓‘杂种’吗?”

汪达一时语塞。

光明又说:“你饿了吧?我给你做点饭。”

她做了两份,一份给汪达,一份摆到自己面前。

“你也能吃饭?”汪达疑惑地抓抓自己的头发。

“没有,这样不是更有人情味吗?我跟a老师学的。”

“a老师?”

“就是小a,这么有名的故事,你肯定知道的。”

“哦!”汪达恍然大悟,“那里好吗?”

“好得很,我都不想回来啦。”

汪达不再说话。

他静静地吃着饭,眼泪再度淌下来,淌到碗里。

天边出现一道彩虹,那些五颜六色的彩带,带着汪达回到了过去。

他想起两岁时,被失控的机器人杀死的母亲,妈妈的模样已经模糊了。

他五岁时,扔过雪球的铲雪机器人,因故障被抛弃。

主人命令他,坐在院子的角落里不要动,他一坐就是三年,不管风吹日晒雨淋雪打。

后来锈蚀得太厉害,脸上的红褐色铁锈,不停地掉落。

汪达路过时,他还会抬起头,伸出斑驳的手。

汪达冲他做出一个鬼脸,就跑开了。

他成人礼时,射杀过的喂奶机器人,可能还在原地生锈。

他捡的指头纪念品、拍的胜利照片,不知丢在哪个角落,早就找不到了。

那个抢走微型反应堆的机器人,可能还在给九爷效力,而九爷马上就要来了。

九爷烧得通红的机械手,按到自己腿上时,真的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