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洋一脸错愕，组织了一阵语言，开口道：“您好……如果您知道我是怎么醒过来的，我也不用跟您解释这一切了——”

“其实我也解释不清楚。说实在话，虽然他们告诉我，这80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我到现在仍然没法理解。我现在能够健康地呼吸，这真是不可思议。”

“恭喜你重获新生。”白晓说道。

张海洋说了句谢谢。

白晓接着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我来说，也是相当不可思议，我原以为你会被看护几天才出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等等你，没想到真的能等到。”

“他们叫我每天都要去复检，还安排给我住的地方。虽然很感谢他们，但是我想试试融入新环境。”

白晓点点头表示赞许，然后说道：“其实我主要想跟你聊聊你的朋友——吴忧。其实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是看到这一切以后，我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你想听听么？”

张海洋看着白晓兴奋的神色，只好点了点头。

“从听完王所长关于意识的定义，我就一直在想，意识＝思维＋记忆。如果我们已经拥有可以操纵记忆的能力，思维又是可以通过记忆训练出来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已经可以完全操控人的意识了？”

“在墨菲斯计划里，在训练好新的思维后，要把训练用的记忆删除，将原先的记忆返还回去。但是，如果不删除呢？”

“将另一个人的记忆留下，并且拥有用这些记忆训练出的思维，相当于除了身体，完全移植了一个人的内在。”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出现在上个世纪某些仙侠小说里的词——夺舍。这才是墨菲斯计划的可怕之处，它可以完全复制人的灵魂，将其转移到另一个身体中去。”

“如果进行深入思考，你会发现更有意思的事情。”

白晓说得更兴奋了，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吴忧教授是怎样一个人呢？大家都说他严谨、认真，是一位伟大的学者。墨菲斯计划是他最后的作品，他一定很想让他成功。”

“可是，实验的成功与否，即使是他，也不一定能预料到，那么有没有让实验百分之百成功的办法呢？”

“有的。百分之百成功的方法是存在的，只要让他自己借着张海洋的身体，继续活下去就好。。”

张海洋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大家都认为，吴忧教授是一个可敬、无私的老人，为了全人类，贡献了自己最后的生命火光。”

“可是，也许他只是一个自私的、害怕死亡的凡人，他为了自己的梦想，可以抛弃一切，抛弃所有爱他的人。”

“只要能活下去，他可以占据挚友的身体，享受不属于他的青春。我猜他一定在想，我用这副身体会比原先的主人发挥更大的价值，这根本就是强盗的论调！”

“我说的对么，张海洋？或者我该称呼你另一个名字？”

张海洋还是沉默着，表情深沉，让人无法解读他的想法。

但是白晓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的求生**完全不用怀疑，意识具现化的对答对你来说，就是个笑话。对于行一个将就木的老人来说，为了能活下去，他愿意奉献一切，更何况是能够拥有24岁的健康身体！”

“至于你的学生，王所长他们……”

白晓看了看三所的方向，“他们这些人，王所长，孙组长甚至那些调查团的成员，他们可能猜到了你的意图，但是都选择性地忽略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墨菲斯计划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只要可以控制住这波自杀浪潮，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至于是不是有个老人，苟延残喘下来，这对于整个人类的事态来说，无关紧要。”

“就算是的话，我想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对于身居高位的他们来说，一个吴忧，要比一个张海洋有用得多。”

“可是……”张海洋缓缓说道，“如果照你的说法，这个实验的结果就不再可信了，但是墨菲斯计划会对更多的人实行。”

“吴忧的做法，可能会伤害无辜的人，甚至影响人类的命运，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么？”

“他会的。”

白晓笑着说道，“我还没自我介绍了吧。我叫白晓，是报社的一名实习生。其实如果我随爷爷的姓的话，我应该姓吴的。”

“小时候我总问我爷爷，为什么你姓吴，我和我爸都姓白呀。每当我这么问的时候，他都会黑着脸不说话。”

“后来给我问得烦了，他就会说：‘我姓吴是因为要对得起父亲，你和你爸改姓白，是因为我要对得起母亲。’”

“当时我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直到在整理爷爷的母亲……也就是曾祖母的遗物时，我发现了一本厚厚的日记。”

“上面几乎记录了曾祖母的一生，其中几乎有一半的章节，是关于一个叫吴忧的男人。”

“上面记录的这个叫吴忧的男人，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曾祖母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温暖他，但是他却抛弃了曾祖母，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只为了追逐他自己的梦想。”

“曾祖母是因为看到他眼中的梦想，而决定嫁给他的，她以为那个男人在追逐目标的同时，最终会看见一直在他身边的自己。”

“但是她错了，这个男人的眼中，从来不会有其他东西，他不懂什么是人类的感情。”

“曾祖母一辈子没有再嫁，独自抚养两人的孩子长大，取名叫吴梦，意为‘无梦’。她恨了这个叫吴忧的男人一辈子，直到最后的时刻。”

……

夕阳西斜，和熙的微风吹过，卷起几片枯萎的落叶。

白晓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男人的表情，希望能看出任何一种情绪。

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这个人依旧面无表情。

刚才的话，似乎不能激起他内心中的一丝涟漪。

“很精彩的故事。”

男人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白晓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大声问道：“喂！以后你想去做什么？”

男人微微回头，夕照使得白晓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轻松地说道：

“还没想好，不过先去看看大海吧，我还没去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