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号盒子〈一〉未来的我【上】

华灯初上,夜色渐渐弥漫开来。

我站在梁周桥上,脚下是穿桥孔而过的环形通川河。

河面距桥最顶端有四层楼高度,莹莹泛着水光。

我粗略算了一下,假如河面换成坚硬地面,从此高度跳下去,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可若是湍急水流,从十几米的高度一跃而下,水面会将我拍晕……

我不会水,一样会死。

但相比受到剧烈撞击,瞬间死亡的痛苦,淹死似乎更残忍一些。

因此我决定,选择前一种死法,顺便拉着何家胜,做垫背。

……

何家胜是我老公。

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恨不得扒皮抽筋喝血,把他的肉碾碎了喂王八。

可终归不现实。

思虑良久,我决定在此自·杀,顺便拉上他。

当然,何家胜并不愿意来这陪我,何况是自·杀。

人家现在是有钱人,占了我的车房,又新开了一家公司,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小三儿,生活堪比蜜糖。

可我就要他一朝得势后,从天堂跌入地狱,死无葬身之地。

再过半个小时,他会开车从这座桥上路过。

不出意外,车上还坐着他的小三儿,也是他的现任妻子,从南向北靠右行驶。

而我站在桥的最东面,打算在他驶过的瞬间,突然跳出去。

撞击是不可避免的,为了躲避,他可能会急刹车,也可能会猛打方向盘。

不管哪一种,他的车辆都会不受控制,也许会斜刺入通川河,也许与其他车连环相撞。

砰,我死了,他和小三儿也会陪着我一起死,值了。

我嘴角噙着笑,红色旗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张扬的姿势,像极了我今晚的心情。

却在此时,手机传来悦耳的低吟,是一个不显示归属地与号码的未知来电,只看了一眼,我便怒不可遏。

自从我与何家胜离婚后,有了自·杀的念头,这个电话已经不止一次骚扰我了。

她称自己为维乐。

我叫乐维,还真他·妈以为是我的翻版呢。

“不管你叫维乐还是与我同名叫乐维,都别再来骚扰我,我正忙着自·杀,别坏人家好事,ok?”

那边讪讪的呵呵两声傻笑,“知道,知道,还不是这段时间和你聊出了感情,如今你要走了,我岂能不送你一程?”

“大姐,你已经送了我一程了。”

……

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

我在执法局再次报警,被赶出来后,一个人在大马路上晃荡。

偶尔一抬头,便觉太阳白花花的刺眼,棉花糖似的大云朵,像一个个裂开嘴看戏的人,瞧得我冒出火来。

既然天地都不容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刹那,我就萌生了自·杀的念头。

过去几年,我活得实在太憋屈,太窝囊,如今一旦想到个解脱的法子,就觉着死要趁早。

于是立刻调转方向,朝这个区最繁华的十字路口走去。

就是这时,我第一次接听了维乐的电话。

她说,“喂,你好呀,请问你是不想活了吗?”

若是依我以往循规蹈矩的性格,我是绝对不屑与这种人说话的。

可如今要死了,身旁没有一个能说句话的人,我也就破例与她聊起来。

我说,“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她说,“哎呀,偷偷告诉你个秘密,我是未来的你,你且叫我维乐好了,当然,叫我姐也行。你要真死了,我也就翘辫子了,所以,我想跟你谈谈,咱能不能不死?”

……

若是换个普通女人,可能就被她这句话糊弄地相信了。

我自认不是一个普通女人,我学过天体物理,知道确实有第四维空间的存在,也就是时间。

但依目前的科技水平,我们只可感知时间的流逝,却不可驾驭它。

举个列子——当你第一次初恋时,被某个愣头小伙亲了,皮肤相接的一刹那,如遭电击,浑身酥·麻,又羞涩难当。

这一刻的感觉,你可能会铭记到老。

然而,当你真正垂垂老矣之时,却也只能回忆过去那一刻的感觉。

即,感知过去的时间,却不能回到过去,重新体验一遍。

所以,我基本判定维乐在说谎,未来的我,怎么可能与现在的我通话?

即便只是声音,也是跨越时空了的。

鉴于此,我把她当成无意中,打入我电话的疯子,恼火之下就给挂了。

我一路小跑,来到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双向八车道车如流水,唰唰地一辆接着一辆。

我站在人行道的斑马线上,就准备瞅准时机冲出去,来个玉石俱焚。

第一次死,我确实很紧张。

手脚有些发抖,眼睛瞪得酸疼,就怕时机不对,落个半残废。

好巧不巧,手机又响了。

我不接,它就一直响,嗡嗡嗡震得我头皮发麻,集中不起精神来。

我只好恨恨收回目光,接了。

“乐维呀!”

她还是特欢快的声音,“你现在正在x路与xx路交叉口西北角的人行道上,是也不是?”

我迅速朝周围看去。

人行道上已亮起绿灯,人流如织,行色冲冲,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出谁在监视我。

我只好悻悻问她,“你在哪,为何监视我?”

为了这句话,她又开始乐呵,“乐维,我说了是未来的你,我这里有超时空映射机器,就像你们世界的视频通话一样。”

“我虽不能穿越回去,却可以通过它时刻看着你和你通话,了解到你的内心想法,让过去和未来的两颗心,紧密相连……”

“停!”

我及时打断她,从不知道我还有成为话唠的潜质。

或许这一刻我,已经开始接受维乐的存在。

“人活着那么痛苦,你让我痛痛快快死了不行么?”我开始哀求她。

“不行!”

她难得正色起来,“为了何家胜那个渣男,你死的不值。”

“他抢走了你的所有,玩够了虐待够了再一脚踢开……你若这样如他的愿去死,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怂包!”

不得不说,被她这样一骂,我的心底,又升起些许不甘。

但又能怎样呢?

我现在无依无靠,没钱又没权,我拿什么和他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