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变脸
第85章
天族阵营, 设置起了一层厚厚的结界。
才从湖底爬出来的三人没来得及说什么,皆闭着眼开始疗伤,毕竟谁都知道, 甭管湖底下有没有收获,收获有多大,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天穹之上悬着的那座古殿。
莫软软在结界里守着他们。
骆瀛和云玄受的都是皮外伤, 看着严重, 药散一撒,丹药一服,再运气调息一下,一个多时辰后, 便相继睁开了眼。
唯独莫长恒, 迟迟没有动静。
莫软软有点担心,看了看他白得跟面粉一样的脸色,又看了看他乌青乌青的唇,在结界里来回踱步。
“你们在湖底遇见什么了?”她开口问。
提起这个, 云玄和骆瀛对视一眼, 前者倒也没隐瞒什么,手指点了点盘腿坐着的莫长恒, 如实道:“湖底有几座古墓, 我们进去收获了不少东西,眼看着帝陵现世,湖底地动山摇,我们便想着赶紧上来,可里面的漩涡一起,没出得来, 反而被卷到了古墓的深处。”
“后来呢?”莫软软追问。
“后来,我们勉强从漩涡里挣脱出来,又被一口突然升到半空的红色淌血棺材砸下来,滚到了古墓深处,我和骆瀛还好些,被一柄斜斜插入土里的巨剑拦住,而莫长恒,他绕过巨剑,滚进了一口溶洞里。”
溶洞外,巨剑旁,有人用猩红的颜料画了个古今通用,标识着危险和勿入的标识。
里面一片漆黑。
云玄和骆瀛摸索进去将莫长恒架出来的时候,他人还没醒,衣襟从领口处一路向下,全是浓深到发黑的绛紫色。
等将人摇醒,莫长恒睁开眼,看着他们两狼狈的样子,还颇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之后,三人赶着时间游了上来。
骆瀛和云玄透过结界,小声商量着如何上帝陵。
在此之前,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小门派小世家派人上了,前前后后十几二十人,没一个能成功站稳那层阶梯的。
“噗嗤!”又半个时辰过去,莫长恒终于有动静了,他身体急剧地颤动了一瞬,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出来,整个人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哥。”莫软软惊慌失措地半蹲下来,伸手抚他的手背,而后将掌心里的几颗绿色丹药塞到他嘴边,等他咽下去,调息了半晌之后,小心翼翼地问:“感觉怎么样了?”
半晌,莫长恒睁开眼,他看着眼前那张带着点婴儿肥和稚气的脸,直愣愣的呆了半晌,出口的声音沙哑,带着点难掩的阴狠意味:“你叫我什么?”
这要是换在以前,莫软软估计会直接红着眼睛掉眼泪,可经过这段时间莫长恒恶劣的夹枪带棒的话语,她现在出息了很多。
至少有自己的坚持了。
此处没有外人,她看着莫长恒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我哥,生下来就是,皇太女的位置我不要,等出去我就跟父君说。”
“你别看我,凶我也没用。”
不知道是听进去了她说的话,还是被她难得的清晰思路和强硬态度震得失了神,之后,莫长恒并没有再说什么。
莫软软拉着骆瀛出了结界。
云玄一直是三人中拉架的那个,此刻,他拉了把椅子坐下,语重心长地道:“我上次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就软软这副心性,哪里能生出心思要皇太女的位置,她压根想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好歹也疼了这么多年,因为外面三言两语几句,不确定的事,就对她大发脾气,真不算个好兄长。”其实这样的道理,云玄不是头一次跟莫长恒说了,他摇头晃脑地道:“你生来就被立为太子,可见天君是疼爱你的,后面出了那件事,我知道,你心里也不舒服,你是被人暗算了,这非你本意,可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天君也封锁了所有的消息,谁也不知道,这就是在给你机会。”
“那么多年都没有生出废你而另立的心思,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他会突然要推软软上位。”云玄歇了歇,又说:“再退一万步来说,天君若是真想废了你,培养软软,用得着到今日?”
“天君若真有此心,早在万年之前,他就该联合长老着重扶持软软,你看她今时今日的性子,适合做皇太女,适合做君主吗?”
“所以现在问题是,你到底做了什么,引得天君大发雷霆?”云玄身体朝前倾了倾,脸上神情变得无比严肃,问:“你不会又去碰那些东西了吧?”
莫长恒像是有点难受,他伸手摁了摁自己的喉咙,半晌,才使出口的声音自然了些:“你先出去吧。”
“我出去做什么,再过一两个时辰,若是没人能上帝陵,我们就上了。”
“我的身体,入不了帝陵了。”莫长恒的声音低了低,他垂着眼,用手指揩了揩唇边的血迹,道:“我身上的伤太重,短时间内恢复不过来。”
云玄愣了愣,没想到一惯将这些看得很重的人会主动提出放弃,这要是按照莫长恒从前的性格,就算是全身骨头都被折了,这帝陵,他也一定要上去。
“成,我去跟骆瀛说一声。”云玄走到结界边缘,又折回来,十分认真地道:“你真的不能再碰那些东西了,天族一向重脸面,根本不可能容许凌霄殿上坐着一个修魔的天君。”
说完,他也不想跟莫长恒再吵起来,径直朝外走去。
结界里只剩下莫长恒一个人,寂静无声的空间里,他慢慢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眼,鼻和唇,像是极其陌生一样,最后,手指没入沾着血的衣领,重重地摁在了左边那块突出的锁骨上 ,眼神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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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芦苇滩边人潮涌动,热闹纷呈的时候,秦冬霖独身一人坐在木屋的隔间外侧,面对着风雨欲来,灰蒙蒙的天,他眼皮微掀,头也不抬地道:“一股世界树的味,我鼻子没塞,能闻得见。”
“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还躲躲藏藏做什么。”
如此,瞒不住行踪的世界树树灵现出身形。
隔了一日未见,比起先前凉薄淡漠到骨子里的冷色,秦冬霖如今的神情,不知好看了多少,带着些懒散的隽永意味,浑身的脾气都被安抚得似水般顺从。
像一只在阳光下晒太阳的大猫,懒洋洋的将尖利的爪个牙都收了起来,眯着眼睛时,谁都觉得是无害的模样。
世界树树灵看得啧啧称奇。
这世间,情之一字,当真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栽跟头。
秦侑回这样的人物也无法避免。
树灵在他对面落座,看着是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挺像那么回事,原本它还算是镇定自若,想着趁秦冬霖今日心情不错,好好谈一谈事,可谁知,他看了自己一眼后,竟然慢悠悠地抬手斟了杯茶。
树灵一下子汗毛倒竖,这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真是难得。”它摇头晃脑地接过,“我竟然能喝到秦侑回亲自沏的茶。”
“秦冬霖。”秦冬霖清瘦的身体往椅背上微靠,眼尾稍抬,不紧不慢地提醒。
树灵才懒得管他想用哪个名字,它象征性地端着茶盏抿了抿后,就开口步入正题:“行,秦冬霖。”
“如今的情势,你也看到了,我不跟你兜弯子。
”
“中州属于被封之城,情况特殊,需有君主现世,当年的人才能相继苏醒。”
“我的意思是。”树灵看向他:“你来做这个君主,最合适。”
其实这也算是一次双向选择,君主得到世界树认可,便有了相当大的权利,譬如前世中州那样的情况,秦侑回甚至可以直接越过树灵自身,强行调动生灵之源。
这对树灵而言,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它眼光高,看不上旁人,且在曾经那场豪赌中,秦侑回本人给了它令人惊艳的答卷。
“我承认,当年的事,我确实,做得不太妥当。”树灵说起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但不可否认,我那也只是权宜暂缓之计,自身情况稍微好些之后,我是不是就冒着不遵诺言的大风险,将宋玲珑和那块骨解绑了?”
说起曾经,说起那个令人耿耿于怀的第二世,秦冬霖忍耐地皱了下眉,道:“我有条件。”
树灵:“什么?”
“你放心。”触到他凉飕飕的视线,树灵顿时精神了起来,它道:“我保证,再也没有大意轻心,被人钻空子使手段的时候,且世界树正当繁盛之期,当年的事,没可能发生第二次。”
“没想听你说这些。”秦冬霖用食指抵着眼前的白瓷茶盏转了半圈,瞳色是能将人溺进去的深邃,话语如寒泉泠泠,一字一顿:“我要秦冬霖和宋湫十在一起。”
树灵思忖半晌,开口:“这个我不能保证,诶——情缘的事,往后岁月长流,谁能说得准?”
“前头能有个宋玲珑吸引你至此,后面也极有可能出现个别人,于你,于她,皆是如此。留有余地,进退自由,才是最好。”
前世,程翌和宋湫十的情缘,它亲手绑在一起的,结果呢?
貌合神离,一对怨侣。
“不会有别人。”秦冬霖“嗬”的一声,低低落落的气音,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得不到保证,我不安心。”
树灵咬咬牙,推开茶盏站起身,道:“成,我用世界树的名义答应你,不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将你们两人的情缘跟任何人绑定。”
说完,它看向秦冬霖,脸上的神情,仿佛在问: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秦冬霖颔首,又道:“既然是老熟人,我的性格,你也了解。
”
“告诉我,程翌在哪。”
树灵一张本就显老的树皮脸痛苦到了极致,它连着摆了好几下手,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身上有世界树的叶片,只要不靠近世界树本体,就连我也无法察觉具体位置。”
“十年。”秦冬霖敲了敲茶盏边缘,发出清脆的一声细响,“十年之后,用世界树本源勘探,将他所在位置告诉我。”
“行。”这一回,世界树答得干脆。
秦冬霖才似终于满意了似的,他点了点天空中那座恢宏的宫殿,懒洋洋地舒展了身体,“这一届四洲的年轻一辈,都还算不错,有两个人,你可以格外留意一下。”
树灵侧首,配合地问:“哪两个。”
“宋昀诃,骆瀛。”
“这两人是做君主的料子,你先考验一番,看合不合意。”秦冬霖说完,彻底没了耐心似的,起身推门而出。
“若是不行,三日后,你再来此处寻我。”
与此同时,湫十正在芦苇荡边跟莫软软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晚安。
明天双更合一,更新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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