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诱惑〔求银票〕
那兵士拱手道:“少将军莫非忘了,咱们是关宁铁骑,只需负责上阵杀敌即可,清扫战场之事一会自有步卒去做。”
吴三桂倒吸一口凉气,叫道:“坏了!”说完便调转马头,一路狂奔而去,只把祖大寿等人看得莫名其妙。
待关宁铁骑远离战场后,一个八旗兵死尸忽然悄悄地抬起了头,环目四顾,确认周围已无明军后,这才慢慢站起了身子,朝着被大石封住的一线天走去。
大石上烧了几天的火已然熄灭,显是山顶的明军也撤去了,那死尸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撕下衣襟裹住了手,试图爬过尚有些余热的大石阵。
“范文程,本将军险些便被你骗过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那死尸赶忙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铁甲银盔的少年将军,正骑在马上,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这死尸自然就是范文程了,他脑海中迅速地分析了眼前的情形,知道逃生无望,索性径直坐倒在地,苦笑着问道:“我这李代桃僵之罪本无破绽,不知将军是如何识破的?”
吴三桂叹道:“说来惭愧,先前我确实没有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你竟然能找了一个替身出来。”
范文程苦笑道:“将军过于高估在下了,那是我的书童范明,跟随在下已经快三十年了。”
吴三桂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接着又道:“尽管如此,阁下这计中计也当真算是了得。”
范文程摇头道:“算不上了得,否则也不会被将军如此轻易便识破了。”
吴三桂道:“并非如此,阁下的计策即便算不上天衣无缝,却也足够出人意料,当我们审问出范明的真实身份时,恐怕你早已去的远了。若非阿济格,到此时我也没能识破阁下的计策。”
范文程皱眉问道:“阿济格可是将我出卖了?”
吴三桂道:“没有,但当部将们称赞我时,阿济格面上露出了不屑之色,这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范文程恼怒至极,摘下头盔愤而摔在地上,怒骂道:“无能莽夫!匹夫误我!”
吴三桂奇道:“先前阁下以为阿济格出卖你时,尚且毫不动怒,此时为何却又是怒不可遏?”
范文程恨恨道:“自出征之日起,这莽夫便屡屡不听从我的劝谏,行事肆意妄为,终至兵败被围于此,想不到最后竟还是因为他,才累得我被俘。若他将我出卖,不过算是个出卖同伴的无耻小人而已,可他如此作为,实是愚蠢至极!我生平不恨小人,不恼恶人,最鄙视愚鲁蠢笨之人!想不到范文程精明一世,最后竟折在这蠢人手上!”
吴三桂不禁失笑道:“原来如此,范先生是聪明人,想必就不用劳烦我动手了,先生且请随我去吧。”
这次,轮到范文程感到诧异,忍不住问道:“你不想杀我?”
吴三桂反问道:“我为何要杀你?”
范文程又问道:“我身为汉人,却为后金攻取大明屡屡献策,致使大明国土沦丧,损兵折将,你身为大明将领,难道不恨我?”
吴三桂笑道:“毕竟你虽是大明子民,却并非大明官员,说不上卖主求荣,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范文程上前一步道:“将军如此见解,实是见识超群,请受范某一拜。”说罢,恭恭敬敬地对吴三桂拜了一拜。
吴三桂笑道:“在下可不敢领受。而且范先生想来也明白,话即便说的再好听,我也是绝不会放你走的。”
范文程点头道:“在下自是明白,可否请教将军尊姓大名?”
吴三桂淡淡道:“在下吴三桂。”
范文程拱手道:“吴将军可愿与在下做个交易?”
吴三桂笑道:“范先生不必多费心思了,无论你愿意出多少银两,我也绝不会放走你。”
范文程摇头道:“将军少年英雄,绝非沉溺于酒色财气的庸碌之辈,如今又在大明最精锐的关宁铁骑效力,日后自会成为一代风云人物,但此时,将军还需要一个出人头地的契机。”
吴三桂心中一动,问道:“甚么契机?”
范文程凝视着他,微笑道:“战功。”
吴三桂闻言大笑起来,问道:“擒你回去,不就是战功?”
范文程却不为所动,正色问道:“将军以为,生擒范某和斩杀一万八旗兵相比,哪个功劳更大?”
吴三桂皱眉问道:“范先生此言何意?”
范文程道:“将军可暂且将我秘密关押起来,待你得到在下许诺的战功后,再放我回去不迟。”
吴三桂问道:“先生既已被我关押,又如何能送我战功?”
范文程道:“我可写一封书信,请后金大汗用一万人来换回在下,到时将军的军功便自然来了。”
吴三桂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皇太极岂会用一万人的性命来换回你?”
范文程却正色道:“想来会的,但这一万人未必都是八旗兵,其中可能会有蒙古人,也可能会有西域人。”
见对方说的如此笃定,吴三桂也不免信了几分,问道:“范先生不怕我立功后再杀了你?”
范文程笑道:“将军绝非背信弃义的小人。”
吴三桂也笑道:“可既然范先生如此炙手可热,我又为何要得不偿失,用你去换那一万人?”
范文程道:“因为我是否炙手可热,与将军自身却关系不大,但那一万人的性命,却可以使你平步青云。”
吴三桂颇为所动,颔首道:“听起来,这倒是笔不错的交易。”
范文程心下暗喜,面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道:“正是。”
谁知吴三桂却叹道:“若是陆大人没有来此,或许我便和先生做了这笔交易,但如今我已决意投靠他,便不能与你做交易了。”
范文程心中一惊,皱眉问道:“哪个陆大人?”
吴三桂笑道:“自然是天子近臣,陆天行陆大人,方才陆大人已吩咐,务必要要将你生擒,故而先生开出的条件虽然足以令人心动,但在下心中明白,只要忠心于陆大人,便不愁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范文程叹道:“原来陆天行还活着,早知是他要擒我,方才便不用费那么多唇舌了。罢了,既是如此,便劳烦将军引在下前去,看看这位名动天下的陆天行,是否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陆天行的中军大帐内,阿济格和范明被推搡着押了进来。
阿济格用并不熟练的汉语怒骂道:“万恶的明狗,还不快给你爷爷一个痛快!”
陆天行淡淡道:“阿济格,本官敬你算是个英雄,先前的话便不与你计较,但从此时起,你只要再骂一句污言碎语,我便命人剥净你的衣衫,拉到校场示众,你可明白?”明军中的翻译官听了,忙将陆天行的话翻译成满语告诉了阿济格。
阿济格听了顿时勃然大怒,却也当真一个字也不敢再骂了。
陆天行亲自上前,解开了绑缚范明的绳索,拱手道:“范文程先生,陆某久仰了。”
范明忙拱手道:“在下不敢。”
陆天行见了,眉头不由一皱,问道:“范先生身为汉人,却为何要以身事贼,帮助鞑虏侵吞大明江山,欺凌汉人百姓?”
范明没想到陆天行竟会有此一问,当下答道:“范某满腹智计,明朝却无一人赏识,自然要卖与后金,换取一世荣华。”
陆天行冷冷道:“你不是范文程,你究竟是何人?”
范明尚自不肯承认,淡淡道:“陆大人何出此言?”
陆天行正欲直言将其拆穿,却瞥眼看到帐外吴三桂押着一人走了过来,便叹道:“我虽未曾与范先生谋面,却早已久闻其大名,你身上虽有一份书卷气,然而却没有智者的那份从容气度。而且方才我问你为何要投靠后金,你却说是为了换取荣华富贵,这就更加印证了本官的判断。”
范明奇道:“这又是为何?”
陆天行叹道:“一个醉心于功名利禄的人,绝不可能有范文程那份以天下为棋局的豪情壮志。”
范明尚未答话,吴三桂已躬身行礼道:“末将参见陆大人,末将奉大人将令,已将范文程生擒。”
陆天行颔首道:“吴将军年少有为,当真了得。本官……”说到这,忽然想起边军中低级将领的升迁都是由袁崇焕定夺,便又道:“袁督师回来后,想来定会擢升将军。”
吴三桂却摇头笑道:“是否能够擢升官职,末将并不在意,能为陆大人办成这件差事,末将才是真的欢喜。”
陆天行听出了他话中的归附之意,当下笑道:“甚好。”说着指了指假冒范文程的范明道:“将军厮杀了许久,甚是辛苦,将此人带下去后,便回营歇息吧。”
吴三桂躬身道:“末将谢过大人。”说完便押着范明,转身退了下去。
陆天行又对军中的翻译官挥了挥手,道:“你也下去吧。”一时间,偌大的中军大帐内,只剩下了陆天行、范文程、阿济格和唐天磊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