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求银票〕
恩特恒急道:“管家……”
管家颇感不悦,心道:不过是看在老爷对你有赏识之意的份上,我才对你客套些,否则区区一个四品都司,我又怎会放在眼里?谁知你竟是个如此不识抬举的人。于是管家淡淡道:“这里是总兵官府,还请都司大人莫要寻错了地方,小人俗务缠身,恕不奉陪,告辞。”说完也不待对方答话,便返身走了进去。
恩特恒正要追上前去再言,厚重结实的府门却已缓缓地关上,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也伸手挡住了他,冷冷道:“将军请便。”
恩特恒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上,此时已写满了失望与无助,然而恩特恒并未放弃最后的希望:自己与多尔衮虽说不上有深交,但毕竟一同在盖州浴血奋战过,而且久闻这位多罗贝勒为人慷慨,想来应该会伸出援手。
想到这里,恩特恒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后,便翻身上马,朝着多罗贝勒府奔去,可他方行出两条街,就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人开道,显是有宗室贵胄出行,恩特恒无奈,只得勒住了马,避到一旁。
垂首立在骏马旁的恩特恒,心中只盼这位宗亲快些过去,不要再耽搁自己的时间,可一个少年的声音却再清楚不过地传入了他的耳中:“这不是恩特恒大哥么,你怎地在此?”
恩特恒抬头看时,只见一个衣着华贵,面如冠玉的少年正笑望着自己,正是自己所处镶白旗的旗主多铎,当下连忙跪地行礼道:“奴才恩特恒,参见多罗郡王!”
按照八旗制度,各旗中的一应人等、财物皆归旗主所有,因此后来被抬旗抬入镶白旗的范文程,妻子被多铎掳走“享用”,是符合八旗制度的,而出身于镶白旗的恩特恒,也需要对多铎自称奴才。
然而此时的多铎,还并未生擒洪承畴、击溃李自成;也没有强占范文程的美娇娘;更没能成为清初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爵位世袭罔替的和硕豫亲王,仅仅只是一个即将年满十四岁的美少年。
多铎比之多尔衮还要年幼,未立尺寸之功,爵位却已是仅次于和硕亲王的多罗郡王,正是因为皇太极既忌惮多尔衮,又不愿给人留下薄待兄弟的口实,因此便将恩赏都给了多尔衮的这个亲弟弟。
多铎挥手屏退身前的护卫,快步走上前去,甚是热情地拉住了恩特恒的手臂,笑道:“恩大哥快快请起。”待其站起后,多铎又笑着问道:“恩大哥近来随十四哥征战,本王已好久不见你了,不知你何时有空,再教本王布库之术啊?”
原来,多铎甚喜摔跤,因此时常唤镶白旗内的布库好手前来较量,恩特恒更是个中高手,因此深受多铎喜爱。
恩特恒忙拱手道:“王爷有令,奴才自是不该推辞,只是……只是额娘抱病在身,奴才实是有心无力,还请王爷恕罪。”并非是恩特恒头脑简单,不懂变通地相求多铎援手,而是他心中清楚,多铎尽管贵为镶白旗旗主、多罗郡王,却终究还只是个与世无争的孩子罢了,未必便能济得甚么事,因此恩特恒只想快些脱身。
谁知多铎却表现地极为殷切,眉头微皱地说道:“怎会如此?恩大哥无需烦忧,本王府里的医官也还算有些本事,定会使太夫人转危为安。”说完便转头吩咐道:“来人,速回王府,将医官请到恩大哥府上,为太夫人请脉。”
恩特恒忙叫道:“且慢,不必了!”
多铎奇道:“这是为何,莫非恩大哥信不过本王的人?”
恩特恒无奈,只得躬身道:“王爷如此厚待,奴才感激尚且不及,又怎敢心生疑虑,只是额娘所患的乃是厥脱之症,急需当归与生地黄这两道药材,可奴才着人寻遍了沈阳城中的大小药铺,却仍是一无所获。”
多铎皱眉问道:“这可奇了,据本王所知,当归与生地黄也算不得是甚么珍稀之物,为何竟会遍寻不着?”
现下无凭无据,恩特恒自是不敢胡乱指摘上官富勒珲,因此只是苦笑道:“奴才也是不知,可奴才素闻扬古利大人的二公子喜欢摆弄药材,故而方才前去求药,只可惜……”说到这里,恩特恒不禁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下去了。
多铎却急于知晓,连忙问道:“可惜甚么?”
恩特恒又叹了口气,遂将自己在总兵官府的恼人遭遇告知了多铎。
多铎听后大怒,忍不住骂道:“当真是仗势欺人的狗奴才!”
恩特恒劝道:“王爷不必为了这等宵小动怒。”
多铎愤愤道:“恩大哥有所不知,海盗猖獗,大汗命扬古利大人前往盖州布防之事,本王确是也有所耳闻,可扬古利大人明明还未离开,那狗奴才怎能便如此欺骗恩大哥!”
恩特恒大惊,连忙问道:“王爷怎知总兵官大人尚在府中?”
多铎道:“本王素来沉迷于书法,听闻扬古利大人近日新得了一幅王献之的《新妇地黄汤帖》,因此方才便巴巴地赶去讨要,还好扬古利大人慷慨大方,真的将这幅字割爱与了本王。恩大哥且看看,这幅字如何?”说完手一摆,自有仆从将字帖展开。
挂念母亲安危的恩特恒当然没有心思欣赏甚么字帖,但却又不能拂了多铎的面子,因此他不过匆匆扫了几眼,只见落款处果然加盖着喜欢附庸风雅的扬古利印信,便随口应付道:“王献之天赋异禀,且自幼便随其父王羲之习练书法,与其父并称为二王,有小书圣之称,奴才虽不通书法,但也知道他的这幅字定是极好的。”
特恒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却是在想着另一件事:管家权势再大,终究也不过只是扬古利大人的奴才而已,难道他竟当真有胆子替主子拿主意?还是扬古利大人本就不愿见我……
多铎少年心性,却兴高采烈地说道:“恩大哥请看,这幅字丹穴凰舞,清泉龙跃,精密渊巧,出于神智……”说到此处,多铎方才察觉到了对方的心不在焉,当下歉然道:“都怪本王,一说起书法便忘乎所以,还望恩大哥勿怪。”
恩特恒忙躬身道:“王爷言重了,奴才不敢。”
多铎挽着恩特恒的手臂,正义凛然地说道:“恩大哥这便随本王前去总兵官府,为太夫人讨要药材。”
先前恩特恒还担心扬古利未必会给多铎面子,可他既然连王献之的名作都可以割爱给多铎,那区区两道药材自是更加不在话下,于是大喜道:“多谢王爷!只是奴才着实不便与您同去。”
多铎不解道:“这又是为何?”
恩特恒讪讪道:“那管家胆子再大,恐怕也没有胆子不向扬古利大人通报便将奴才打发了,既然如此,奴才若再与您同往,就难免有诘责之意,到时恐怕王爷和扬古利大人的面上都不好看,因此奴才还是在此等候王爷为上。”
多铎颔首道:“不错,还是恩大哥思虑的周全。”说完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吩咐道:“小东子,你伺候恩大哥在此饮酒,其余人等,随本王走!”
这当口,恩特恒怎会有心思饮酒,但却不能辜负了多铎的好意,因此只得躬身道:“多谢王爷厚意,奴才在此恭候佳音!”
多铎等人走后,并没有直奔总兵官府,而是在两条街外的一座茶楼前停了下来。
刚安快步迎上前来,躬身道:“王爷,我家主子已在里面等候您多时了。”
多铎点了点头,随着刚安走入了茶楼,进了雅间,只见多尔衮正在饶有兴致地煮茶,当下上前行礼道:“小弟见过十四哥。”
多尔衮笑道:“你我兄弟情同一体,又何须多礼。”说着便拉着多铎坐到了自己身旁,又为其斟了一杯香茗,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多铎接过茶杯浅啜了两口,笑道:“一切都在十四哥的谋划之中,恩特恒正等着小弟为他额娘求药呢!”
兄弟俩笑了一阵,多尔衮道:“这些便是恩特恒所求的药材,十五弟饮了这杯茶,就给他带回去吧。”说完使了个眼色,刚安便取出了两大包药材。
自有多铎的手下上前接过,多铎颔首道:“小弟遵命。”
多尔衮笑道:“恩特恒乃是一员难得的虎将,日后必成大器。此事过后,他必会誓死效忠于你,到时咱们为额娘报仇,便又多了一分指望。”
听到额娘,多铎的神色竟不由自主地变得悲戚起来,哽咽道:“额娘……她老人家死的好惨……”原来,乌拉那拉氏在世时,最为疼爱多铎这个幼子,因此额娘被皇太极逼着殉葬后,对多铎的打击最为巨大。
多尔衮恨恨道:“皇太极狼子野心,谋夺了汗位也就罢了,可他竟然丧心病狂地逼着咱们额娘殉葬,此仇不报,你我可当真是枉自为人了!”
多铎颔首道:“不错,只要多铎在世一日,诛杀皇太极,为额娘报仇之心便绝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