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手烂牌
李欣儿写了十年的书,铺的家门口那条路都快垫起来十层了。
亲戚朋友说她不务正业,爸妈弟弟怨她没本事,整日待在家里不出去找工作,丢了他们的人。
身边的人说她好吃懒做,啥活不干,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就凭好吃懒做这一条,也没人敢要她。
李欣儿自己知道,她的稿费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当然生活质量可能差些。
可是作为一个资深扑街作者,还谈啥生活质量啊,她有梦想就得了呗!
没有梦想的作者就是一条死咸鱼,她不是。
昨天,感觉就是昨天,她找到一本年代文的书,想看看人家为什么写的那么好。
这一看,就上了瘾,整整一天一夜没睡,把整本书都看完了。
脑子里琢磨着剧情,想着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女配,李欣儿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这不,迷迷糊糊还做起了梦,梦的跟真的似的。
在一阵刺耳的刮面缸声中,李新儿终于睁开眼睛。
光线暗淡的屋子里,屋顶直接露着黑黑的木头和稀薄的苇帘。
有几处苇帘已经断开,托着随时要掉下来的泥土。
墙壁也是泥墙,没有大白和壁纸之类的东西。
墙上那面水银斑驳脱落的镜子上描着一大朵脱色的牡丹花。
家具……没有家具。
一个破桌子好像随时要瘫掉,只有一个方木凳在床边男人的屁股底下“咯吱”响。
男人坐在凳子上,上身几乎趴在大腿上,满面愁容。
李欣儿使劲眨巴几下眼睛,又用手揉了揉,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特别是旁边那个男人国字脸,平头,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这不就是女配的爹吗?
这形象和书里一模一样!
“天啊!”李欣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不是梦,她怎么进到书里来了!
不行,这可是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之前最苦的那段日子,生产队还没解体,物资匮乏不说,还吃不饱肚子。
不能留在这里,留下就惨了,没有好日子过。
李欣儿强撑着坐起来,拼命用头朝旁边的土墙上撞”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哪怕写书扑街一辈子,她也不愿意在这里呆下去,她要回家!
撞得她的头嗡嗡响,可是除了掉下来一块墙皮,她连晕都没晕。
旁边坐着的欣儿爹吓坏了,他腾地站起来,看着疯狂朝墙上撞的闺女,拉着她的胳膊,转头朝灶房喊“她娘,你快来看看闺女咋啦?”
他声音发颤,透着急切,听得出对李欣儿很是关心。
李欣儿动作一滞,转头看看这个愚孝的女配爹,叹了口气。
欣儿娘还以为闺女不好了。
她软着两条腿,踉跄着扑进屋来,咋啦?咋啦?”
看见李欣儿醒了,正在床上坐着,欣儿娘咧嘴笑了,笑的极其苦涩“醒了好,
醒了就好,欣儿啊,你可把娘吓死了! 几天没吃饭,是不是饿了?娘去给你做饭,马上就好!”
看着那个自称“娘”的女人转身离去,李欣儿叹了口气,这也太穷了吧,她身上扎的围裙上都是补丁。
还想撞墙,可女配这小身板太弱了,又饿了几天,就连撞墙都没有了力气。
要不就先留下再说吧,看样子想回去也是够呛了。
李欣儿坐在硬邦邦的木床上发呆,想着这本书里关于女配的剧情。
喝药,对,就是从喝药以后,原主在这个名声大于天的时代,被人看不起。
铺天盖地的谣言,像是一张大网,兜头把李欣儿罩在中间。
那谣言夹裹在南来北往的风里,专往李欣儿的心坎上扎。
他们说李欣儿不要脸,为了进城找人家刘青山主动献身。
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看见了似的。
李欣儿冤啊,又不敢申辩,连去生产队上工都不敢。
她想说她没有,她只是经常把家里吃的东西偷偷给刘青山送去,别的什么也没做。
可谁信啊,就喝药这一条就把罪名坐实了。
偏偏她奶奶给她定的那个娃娃亲,也在这时候退了。
那是个村里公认的又馋又懒的家伙,连他都不肯要李欣儿。
就连她的两个妹妹都受了她的连累,在学校被人欺负。
李欣儿的名声就像一筐烂土豆,顶风臭十里。
附近十里八村,就没有肯娶她的。
后来奶奶做主,给她找了个二婚的家暴男。
那男人一只眼,长得就带狠样,打起人来劈头盖脸,自带配音“我要你狗命!”
一只眼五毒俱全,婆婆嚣张跋扈,四个小姑子个个心狠手辣,李欣儿在这样的家里还活的下去?
最后的结果是病重,在一只眼的施暴过程中,两腿一蹬咽了气。
想到这,李欣儿身子一个激灵,太倒霉了! 怎么偏偏就成了悲催女配!
“欣儿,是不是冷了?”旁边的欣儿爹拿过一件衣服,给李欣儿披上,看闺女的眼神满眼关心。
“没,就是饿了。”李欣儿一开口,那声线又细又弱,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股葱油味钻进鼻孔,那个娘端着一碗疙瘩汤走了进来。
“欣儿,快趁热吃了,家里没人,别等你奶回来骂……”
李欣儿接过那大碗,连娘的话都没听进去,捧着就往嘴里倒。
香,比她以前吃过的任何东西都香。
一碗疙瘩汤下肚,李欣儿舔了舔嘴唇,再看看便宜爹娘一眼。
想起那本书里她最后死的时候,爹娘把她安葬完,还大病了一场。
果然到任何时候,真正疼她的,只有爹娘。
李欣儿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爹,娘我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那你躺着,别急着下地。”欣儿爹拉着娘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两个人低低的说话声“下午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家看着闺女,好不容易救过来了,可别让她再一个想不开……你不知道,她刚才拼命撞墙。”
“哎,我知道,你去上工吧,耽误了好几天。
放心,我肯定看住闺女。”欣儿娘的话里还带着鼻音。
李欣儿心里又是一阵感动,这么好的父母不珍惜,真不知道原主脑子里是不是进了粪汤子。
李欣儿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她不想回去了。
反正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要是能在这里重活一场也不错。
那首歌咋唱来着“……活出个样来给自己看,千难万险脚下踩,啥也难不倒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