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为妻

第103章为妻

颐秀堂地处偏僻,本是二房给妾室同姨娘居住的院子,可因着二房老爷席光耀一直没能纳妾,这处院子便荒废了下来。

夜晚树影森森,配上这惨白的月光,看着竟有些阴森之意。

席二夫人站在院子外,看着这处景色,竟是还能记得当年她生下席睿玟,处置了那下毒手的妾室后,席光耀跪在这院子前,求她同她父亲原谅的场景。

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她父亲让他做出承诺,日后只要玟儿在一天,他便不得有子。席光耀当时跪爬着同她道歉,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腿,口中说着今生永不纳妾,还同下人亲手封了这处院子,那院子门上的封条,还是他那日亲手所写。

如今,也不过十几年光景,便物是人非了。

揽梅望着站着发呆的席二夫人,没有出声打扰,直到席二夫人打了个寒颤,她才上前轻轻道了句:“掌灯时候,我把下人都打发去休息了,今日不会有人来这院子里。”

席二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拢了拢梳得整齐的秀发,似是要把脑中思绪撇清,待做完这一切后,才大步向前走去。

寝房里,席光耀搂着荔娘酣睡得正香,他面带笑意,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样的美梦。

席二夫人唇角微微勾起,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上前手起刀落,一刀捅进了身旁熟睡的妇人胸前。

席光耀正迷瞪着,半梦半醒之时,忽听耳边一声凄厉惨叫。

他吓得一惊,困意全无,只是还不等睁开眼,一股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温热液体,便溅了他一脸。

等他睁开眼,才发现荔娘胸前插着一把长刀,人都已经没了生息。荔娘那惨白的脸上,还保持着死前一刻,那带着痛意的狰狞表情。

席光耀差点被这一幕吓疯了,口中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啊!你这个疯女人。”

只是,还不等他作何反应,便看见席二夫人举着刀向他而来,这一刀动作太快,他躲避不及,只觉着自己脸颊到肩膀处,骤然一疼,待血迹流下来,才发觉那疯女人结结实实地砍了他一刀。

而且,那刀分明是朝着他脖颈间砍去的,若不是他奋力一躲,她失了准头,这一下便能直接送他上西天。

席二夫人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男人,口中温声道:“是啊,我疯了,我早疯了。”

说话间,手却利落抬起,朝着面前捂着脸颊的男人又砍去一刀,这一次她直接砍在了席光耀手臂上。

席光耀到底是个大男人,见状不好,从床上捞起荔娘尸身,往席二夫人身上一推,席二夫人躲避不及,被撞得又失了准头,她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席光耀受伤颇重,只是他还记得璘儿睡在隔壁耳房,这可是他唯一的血脉。他转身奔着耳房而去,可还不等他跑出房间去保护璘儿,便见揽梅单手提着一个弱小孩童走了进来。

揽梅到底是丫鬟出身,身上比她家小姐多些力气,一只手提着菜刀,一只手揪着小儿衣领,便那么走了进来。

待窗外月光照进屋子,席光耀才看清,揽梅走过的一路,地上遍是血迹,那血迹都是从璘儿胸口上,洒落出来的。

“璘儿!璘儿!你疯了,你们都疯了。”

席光耀大声呼喊,只是这院子偏僻,二房多年来又只有席二夫人一个女主子,下人得了揽梅的吩咐,不会有任何人出现。

这些年为了席睿玟的安全,二房中的所有下人,都是席二夫人亲手教出来的。主子有令,谁又敢违背呢?

揽梅把手中孩童扔到床上,上前一步,同她家小姐形成前后之势,二人堵着席光耀,不让他有机会跑出去。

席光耀见状,心知不好,只是他想着此时保命要紧,其他的只得日后再追究了,他上前痛哭着道:“圆圆,圆圆,你听我说……”

圆圆……

席二夫人在口中轻轻念了念这两个字,是了,这是她的闺名。多少年没人喊过她的闺名了,她险些都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这一刻,席二夫人忽然放声大笑,只是眼中泛着泪。

眼前这人,是她的相公啊。

他们也不是从一开始便是这般势如水火的样子,可究竟什么时候他们夫妻二人,就走到了今天这地步呢?

当年他们也曾一见钟情的呀。

他去江南下定,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说话时,面上还带着些少年男儿少见的腼腆,她那日穿着崭新的衣裙,捏着裙角,屏住呼吸,红着脸躲在屏风后看着他。那时候她心如鹿撞,看着他略带窘迫的样子,心头欢喜着呢。

她怀着对未来日子的期盼,从江南远嫁上京。一路上想着的都是那个口口声声会对她好一辈子的人。

少年新婚时,她钟情与他,便是他无意间同她调笑一二,也能让她在夜里反复琢磨好几日,每每回想起,她都暗生窃喜。他会日日为她盘头描眉,替她挑选口脂,下值时候,随意看见什么东西写上江南二字,他都会买回来送与她。

她们也曾鹣鲽情深,携手约定白头偕老的呀。

可如今,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逸郎,你说,我听着。”

席二夫人蹲下身,望着席光耀,柔柔说道。她的目光一如年少时,带着柔情,带着对日后生活的美好憧憬。

席光耀,字子逸,只有他的发妻,喊他逸郎。

席光耀忽而停住了口,似是被这声逸郎惊住了,望着对面这眼中盛满柔情的妇人,想说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

只是他一晃神的功夫,突然觉得腹中剧痛。

他低头看着腹部上的长刀,伸手摸了摸自己自己的伤口,那温热的血迹染红一片,他似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就这样手持一柄长刀,直直刺进了自己的腹中。

他的发妻,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这时候他才看清,她身上穿的是他外派时候,去江南带回的芙蓉满开羽纱裙,那十几年前的纱裙,她如今穿着,竟宽松得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