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视淳文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

“虽然，我依旧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段则行的这番表现落在淳文帝的眼中，简直就是明晃晃的不知悔改。

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逆子！

淳文帝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个逆子！朕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把你给掐死！”

淳文帝是气结了，才会说出这话。

但是，就算是气话，难道就不伤人了吗？

不，有时候气话才最伤人，因为，气话往往就是内心深处的心里话，因为这样的念头曾经出现过在心底，所以才会在气恼的时候口不择言。

苏贵妃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却是陡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闷痛与心悸。

身为人母，她觉得淳文帝的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即便他骂的人不是自己的儿子，苏贵妃依旧觉得太过了。

段则行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伤痛，但很快就被那名为冷漠的铠甲所包裹。

他冷冷道：“现在也不迟。”

段则行这般针锋相对，半点都不肯低头退让的样子，越发激得淳文帝的怒意汹涌。

哪怕他稍稍说一句软话，淳文帝都不至于会气成这样。

“好，好，你既然一心找死，那朕就成全你！来人！给朕……”

周皇后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当即凄声大叫出声，直接把淳文帝的话打断了。

“皇上！行儿他不是故意顶撞您的，请您网开一面，饶过他这一次吧！他是您的亲骨肉啊！”

周皇后满脸哀切，语气更是充满悲戚，整个人完全没了半点身为皇后该有的仪态。

此番情形，苏贵妃反倒是不好再开口了。

方才该开口的她都已经开口了，燕王心中有气，不肯领情，自己现在再开口，只怕也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苏贵妃忍不住再次转头看向段则行。

他的薄唇紧紧抿着，面容冷峻，眼神漠然，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就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般。

不知为何，苏贵妃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寂寥的孤独感。

那样的感觉，让苏贵妃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莫名空落的感觉。

周皇后哭天抢地地给段则行求情，而淳文帝的怒火却越烧越旺，完全不为所动。

就在现场陷入这样混乱不堪的局面中时，有一名禁卫军不知从何处跑来。

仔细一看，此人也算是个熟人，正是方才跟段则行比试的第一个禁卫军，名唤窦志勇。

他的面上带着几分焦急又为难的神色。

他有事要向淳文帝回禀，这件事，还不小。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些畏怯和迟疑。

尤其是，现在帝后还是这么一副情形，他更加觉得这件事仿若一个烫手山芋了。

但这烫手的山芋到了他的手里，他除了硬着头皮上前禀报，又有什么办法？

不对，还是有办法的。

窦志勇悄悄挪动步子，挪到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常安福的身边。

常安福看着现在的局面，也是焦头烂额。

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也插不上话，也只能干看着。

窦志勇挪到了常安福身侧，低声轻唤，“常公公。”

常安福闻声回头，看到一脸焦急的窦志勇，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

他有预感，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窦志勇压着声音开口，“常公公，出事了……”

他也不等常安福开口，当即就一股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飞快道来，飞快地将这烫手山芋甩了出去。

听他说完，常安福的表情已经彻底呆滞。

窦志勇也是一脸苦相，“那人是我们无意中发现的，又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当即就意识到这其中肯定有蹊跷，我也不敢耽误，第一时间就赶忙往这边来了。

但现在的情形，我这，实在是不敢上前回禀啊，常公公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此事还是由公公来禀吧。”

常安福的脸色几番变化，他朝某个方向看去几眼，又转回来，神色一片惊疑。

“那人的身份，你们可验清楚了？”

窦志勇用力点头，“脸的确是那张脸，错不了。常公公，此事就拜托了。”

常安福一阵头皮发麻，深知此事不好办。

常安福暗暗瞪了窦志勇一眼，他可真是能给自己找事儿！

但他都找上门了，自己又哪里还推脱得掉？

常安福没有直接上前回禀，而是悄然走向了某个方向。

片刻之后，常安福走了回来，他的脸色多了几分凝重，再也没有迟疑，直接上前对淳文帝小声耳语。

“皇上，奴才有事回禀。”

淳文帝现在正是火冒三丈的时候，便是对常安福，他的火气也不见小半分，反而觉得常安福太过没眼力见儿。

淳文帝几乎是直接愤怒咆哮出声，“没看到现在朕没空吗？滚！”

众人也都朝常安福投去一记同情的眼神。

同情之后，又觉得他太把自己当回事。

他就算以前在皇上面前得脸，那也只是个太监，是个奴才啊。

这种时候他还敢主动往前凑，那不是找骂是什么？

没见德妃贤妃这样的嫔妃，也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当鹌鹑吗？

这种时候，什么大事那也都得容后再禀啊。

但是，这位素来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太监总管，今晚上却是变得十分没眼力见。

他非但没有滚，反而再次开口。

“皇上，奴才要回禀的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淳文帝怒声呵道：“除非现在边关告急了，不然，其他任何事都得给朕憋回去！朕现在没时间处理！”

常安福却依旧像是一根柱子似的杵在那里。

虽然他要回禀的事也并非是边关告急之类的大事，但这件事，却是一定要现在回禀，晚一刻都不行啊。

淳文帝扬声，“来人，给朕把这个逆子……”

常安福听得眼皮直跳，他那尖利的声音陡然拔高，十分失礼地打断了淳文帝的话。

“皇上！奴才有十万火急的要事要禀！”

淳文帝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常安福的身上，周身都带着一股慑人的压迫。

胆敢打断他的话，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若是一般的奴才，淳文帝定然已经直接下令拖下去杖毙了。

但这人是常安福，是他多年的心腹，也是陪伴自己一起长大的为数不多可以说得上真心话的人。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自己，称是有要事要禀，淳文帝也总算是生出了几分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