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欧阳瞻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一咳嗽，立即让向天羽想起来了，自己非但不能离开，还得住在杨府。

可是事情闹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她还怎么开口让杨士奇收留他们？由于没有想到办法，所以向天羽气呼呼地站在杨府大厅，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杨士奇看到自己要赶走的人还在自己家的大厅，既然他们不愿意走，那只能由杨士奇亲自下逐客令了。

向天羽看了杨士奇一眼，又走了回来，道：“我们不能走，是你害得我们在京城待不下去了，你得为我们负责。”

南宫成、梅胜雪、欧阳瞻和花满春四人听到向天羽找的理由都笑了，都在想：“这也能作为理由吗？”

杨士奇当然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收留南宫成等人，他道：“你们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关我什么事？”

“什么不关你的事啊？如果不是给你儿子写的那副对联暴露了我们，我们怎么会弄得在京城待不下去？”向天羽道。

杨士奇道：“那对联是你自己愿意写的，跟我没关系，所以我没必要收留你们！”

向天羽见这个理由不成，只能再找一个理由了，她想了想，站起来道：“我对你有恩，出于报恩，你也应该收留我们！”

向天羽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她，都不明白向天羽和杨士奇只见了两次，向天羽怎么就对杨士奇有恩呢？

杨士奇也不明白，但是向天羽的话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道：“我们才见了两次，你怎么就对我有恩了？”

向天羽明白留下来的机会来了，只要她能解释好这个问题，那么他们就可以留在杨士奇的府上。向天羽道：“你是个能干的贤臣，为什么你要做一个能干的贤臣呢？因为你爱国，你希望自己的国家越来越好，我说的对吗？”

“对。”杨士奇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向天羽所说的。

向天羽也点了点头，道：“那我想请问杨首辅，要国家越来越好的办法是什么？”

“养民和用人。”杨士奇精通治国之道，他当然知道要让国家更好的办法。

“好！”向天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杨士奇说的，“那如何养民？又如何用人呢？”

“养民即制定法律规范百姓的行为，以及提供一个和平的环境与民休息；用人即将合适的人用在合适的位置上。”杨士奇笑了笑，身为内阁首辅的他还是很喜欢与人谈论治国之道的，虽然现在和他谈论治国之道的是一个女人。

“好，杨大人回答得非常好，请问如果有人在养民和用人上都做出了贡献，那杨大人怎么对待这个人呢？”向天羽道。

杨士奇道：“如果有人在养民和用人都做出了贡献，那就是与国有恩。”

“与国有恩也就是与你有恩，对吧？”向天羽有意把问题往杨士奇的身上引。

杨士奇一愣，虽然知道向天羽有意在吧事情往他身上引，但是这个问题他只能回答“是”，而且杨士奇已经想到了向天羽接下来要说什么事，心里已经同意南宫成等人住在他的府上了。

“那请问曹鼐这个人怎么样？”向天羽道。

杨士奇笑着点了点头，向天羽问的问题果然不出所料。杨士奇与曹鼐接触过，所以很容易对曹鼐做出评价：“只要在地方历练一下，将来可堪大用。”

向天羽道：“那也就是说我为国家举荐了一个人才，也就是与国有恩，与国有恩也就是与你有恩，与你有恩你是不是应该报恩？”

杨士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站在身旁的杨忠道：“杨忠啊，准备好六间房让他们住下。”

“是……”杨忠应了一声。

“等等！”杨忠话刚说完，向天羽就说话了，“不用六间房，要五间房。”

“五间房？”杨士奇想了想，看着南宫成和向天羽手拉着手，笑了笑，明白了为什么要五间房，他点了点头，对杨忠道：“你去安排吧！”

“好！”杨忠对南宫成一行人道：“你们跟我来吧！”

“等等！”向天羽看着杨士奇，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杨士奇发现了，不等向天羽开口，就主动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向天羽道：“我只想问首辅大人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杨士奇道。

向天羽道：“请问杨大人，何谓宰辅气度？”

杨士奇一愣，他做内阁首辅这些年，知道尽职尽责，也知道要总结，可是他总结的东西太多，还没来得及整理归纳，所以不知道怎么回答向天羽的问题。但是看着向天羽的样子，似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他道：“不知姑娘有何赐教？”

向天羽点了点头，道：“所谓宰辅气度就是两句话，大度能容，容世间难容之事；量才而用，用天下可用之人。”

向天羽酷爱写对联，所以她总结事情尽量会用对联的方式，以至于杨士奇先说：“对得好！”说完便笑着愣愣地看着向天羽。

向天羽发现了，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杨士奇笑道：“姑娘让我想到了当年的一位同僚。”

“同僚？”向天羽想了一下杨士奇的生平，立即明白了，“你想到的不会是解缙吧？”

杨士奇点了点头，想起解缙的悲惨一生，不由得叹了口气。天下出现一个才子并不容易，可最后这个才子却不得好死。眼前这位姑娘和解缙多像啊！一样的能诗善对，一样的才华横溢，一样的满腹治国之才。杨士奇道：“如果解缙还活着，应该会和你成为莫逆之交。”

向天羽笑了笑，道：“如果解缙还活着，我可不想跟他做朋友。”

杨士奇一惊，心中十分好奇，问向天羽道：“这是为什么？”

向天羽道：“解缙他没有自知之明，明知道皇帝不喜欢他，就应该离皇帝远一点，离中央远一点，到地方上去为官，造福地方百姓。可是他偏要向皇帝靠近、向中央靠近，这不是找死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可不想和一个找死的人做朋友。”

杨士奇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其实这何尝不是解缙的死因？当年解缙排挤出了朝廷，如果能在地方好好为官，今天朝堂之上就多了一个治国之臣。杨士奇对向天羽道：“你若是能早生二十年就好了！由你把这些告诉解缙，解缙也许就不弄死了。”

向天羽不想和杨士奇谈论解缙，她道：“好了，咱们就别谈解缙了，我写那副对联是有话要跟你说。”

其实哪要向天羽再说？杨士奇也是有文采的，所以只要他对那副对联稍作品味，就立刻明白了向天羽是什么意思，他道：“姑娘是说我没有宰辅气度吗？”

向天羽一惊，好像没想到杨士奇能反应过来，但随后点了点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方才我们只是说出真实情况，你就要把我们赶走，这难道是有宰辅气度吗？”

杨士奇笑着点了点头，其实他在朝廷还算是最有气度的，现在内阁由三杨（杨荣、杨溥、杨士奇）主政。杨荣经常在皇帝面前说杨士奇的坏话，但是杨士奇总能包容杨荣，还劝皇帝仍然要重用杨荣。只是别人说到他的儿子时，杨士奇才会发飙。杨士奇也知道向天羽为什么说他没有宰辅气度，他点了点头，对向天羽抱拳道：“这位姑娘说的是，杨士奇知错。”说完又对杨忠道：“杨忠，今后这位姑娘和她的朋友再来京城，你可以让他们入住杨府，不必禀报我。”

“是，我记住了。”杨忠道。

向天羽笑了，欧阳瞻交给她的事情顺利完成，她的心里是十分高兴的，她对杨忠道：“咱们走吧！”说完向天羽拉着南宫成的手转身准备回房，可是刚转身，身后就听到了杨士奇说话的声音。

“等等！”杨士奇道。

向天羽扭头看着杨士奇道：“杨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杨士奇道：“我遇到一个难题，山西发生旱灾，朝廷决定救援，可是朝廷救援的物资却运不到山西。”

“为什么运不到山西呢？”向天羽道。

“因为去往山西的路上被商人的车队拦住了，不论怎么劝说，那些商人就是不肯让道。请问姑娘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杨士奇问向天羽的是朝廷的事，他问这样的事就是因为向天羽给他的那副对联的下联：能臣治国，儒道法兵，士农工商皆心怀。能写出这样一副对联的人，应该是会治理国家的。但是向天羽是个女人，他又不相信向天羽会治理国家，于是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就是天羽能不能治理国家。

向天羽笑了笑，想都没想，道：“商人都是追求利益的，你跟他们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杨士奇点了点头，道：“那以姑娘之见，我们应当如何？”

“很简单嘛！你对那些前往山西发灾难财的商人课以重税，他们无利可图，自然就离开了，也就为朝廷援救让出了一条路。”向天羽道。

杨士奇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当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杨士奇他们就是这样做的。看着面前这个身负济世之才的才女，心想：“她虽然不能做官，但是她的相公可以做官啊！”于是杨士奇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是个女人，你要是一个男人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