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快不行了……还、还有几趟？」

咸瑜惨白着一张小脸，在碧绿幽暗的湖裡载浮载沉，浑然像是条块被淹死的鱼。

开什麽玩笑，从古至今有谁听过鱼淹死的？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是今日前咸瑜的想法。

但从此刻起她醒悟了，鱼真的是会淹死的！尤其在连续不断全力游了整整三个时辰，是有可能因为体力透支而淹死在这座湖裡。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便是湖心凉亭中，正在喝酒赏月兼赶鱼的「九尾妖猫」--「灵玖」。

「我有说妳可以停了吗？」

他纤纤细手捻着一个白玉小酒杯，风情万种地觑了浮在水面上动也不动的咸瑜一眼，神情相当愉悦。

咸瑜回了一个标准的死鱼眼过去，有气无力说道：

「再不让我休息，我保证我呼吸会比我人先快停。」

「啧，也不过才让妳游了百八十趟，这就不行了，还想学什麽妖文。」

「等等，我觉得你这话说得很不对。游泳跟学妖文有什麽干係？」

灵玖千娇百媚抿嘴笑了一下，风华绝代的姿色几乎让天上的月都羞愧地躲到云后，却依旧受不住诱惑频频露头探看。

「妳不知道吗？游泳跟学妖文一样，都是项体力活。」

「你骗鱼呢！活这麽久我怎麽没听说过？」咸瑜忍不住出言驳斥。

说真的，还被她猜中了！游泳跟学妖文两者间的确一点相干都没有。

有的话也只是灵玖想要藉机折腾她而已。但只要他不说，这条傻鱼也不会知道。

瞧她那副奄奄一息的死鱼样，灵玖觉得这十年来常堵在自己胸口那股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大概再累她个十几天勉强算是打平。

无论如何，他也算是隻心胸宽阔的大妖，所以他最后决定：

「今日就先到这裡，明晚亥时再行继续。」

噗、噗噜、噗噜噜噜……回答他的是从水中窜起的一连串泡泡。

「啧，麻烦。」

他一个翩然起身，自亭子裡凌水飞到泡泡不断窜起的湖中央，接着手一伸一捞，将已经虚脱到快不成鱼形的咸瑜丢回岸上。

「呸、呕~~~~~~~~~」

咸瑜整个人仰躺在湖边，将不慎喝进肚子裡的水尽数吐出后，狼狈不堪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直到灵玖的身影消失在逐渐亮起的天色，一旁等待着的思古赶紧快步上前将她从地面搀扶起担心问道：

「老大，妳还好吗？」

咸瑜吐出了最后一口湖水，疲累回说：

「呕~~累死老娘了，快扶我回去休息。」

「游泳」之于鱼就像「呼吸」之于人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没听过有人会嫌「呼吸」累的，当然也就没听过有鱼会嫌「游泳」累……不，眼前就有一隻！

她唸唸叨叨把灵玖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那隻死猫、臭猫，逼我游泳就算了还丢法术不让我休息。简直坏透了！」

思古心疼自家老大的惨状，提出建议：

「不然，今晚妳就别来了，多休息几天。」

咸瑜当下立刻摇头拒绝：

「不行，说到做到。我他妈的再游个百八十趟，说不定就习惯了。」

而且为了阿生日后的安危，她不能再惫懒下去。报恩嘛~~总得连性命都顾好不是吗。

「我回去好好睡一觉应该就行了。」

在思古的搀扶下，她巍巍颤颤走回房间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月出时分，亥时一到又是另一个痛苦循环的开始。

不过接连几日下来，原本咸鱼的体态也跟着紧实了不少，鬆垮无力的尾鳍看起来似乎又重新注满了活力。

「唷荷~~」

她一个神”鱼”摆尾，轻轻一跃便跳出了湖面数丈之高，在清冷的银白月光下一身晶亮的银麟闪闪发光，看的灵玖忍不住食指大动。

没错，不知不觉他竟重新燃起了对”她”的食慾。

隐藏许久的爪子此刻轻轻地在衣袖下抓搔着，彷若下一秒就要扑身而上、用利爪刺穿她那丰润肥美的身体。

他也确实那样做了！

正在湖中翻腾的咸瑜刹时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意，沿着身躯侧线猛然袭入。

基于动物的直觉，她翻身一扭惊险躲过一击，锐利的利爪这才没有伤到皮肉，仅是抠下了数片鱼麟。

「我的衣服~~~~~~！」

当咸瑜化身人形时，鳞片便是她的衣服。因此当鱼麟受损，表示她的衣服连带也会有损伤。

更何况既然衣服是麟片化成的，当然也不可能像人的衣服一样用针线缝补或是乾脆直接换一件新的。

巧的是那几片缺失的鱼鳞又刚好是在臀部位置。

换句话说如果现在的她当场化身人形，屁股就会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布料可以遮掩，这是要她如何见人呀！？

羞愤交加的她不顾一切，身上妖文一亮立刻朝他反扑。

这枚「妖文」她最早获得的一个，能力是—「水球」。

不管是大大小小、实心空心，只要有水的地方就能被製作出来。

实力远高过的她的灵玖怎麽会怕！

只见他伸出食指用利爪轻轻一戳，那颗水球马上”波”地一声尽化为水，连衣角都没有沾到边。

咸瑜看着自己辛苦用妖力凝聚而成的水球毁于一旦，气得用力甩尾溅起了一层楼高的水牆朝他扑去。

灵玖以指化掌在半空随意一抹，那道水牆水花瞬间蒸散为一阵阵热腾腾的白雾。

下一秒，他一个握拳将白雾集结成一股长达七吋的气刃，接着双指合併直指湖心。

那股气刃以磅礡的气势将湖内一半以上的水激发至数丈高空，再以绵绵细雨的状态缓缓飘落，于湖面生成一**的细碎涟漪，终至回归平静。

一整套流程下来咸瑜不禁目瞪口呆，看似轻描淡写的动作不知需动用到几枚妖文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她不知不觉将疑问脱口而出。

灵玖坦然回答：

「一个。」

怎麽可能！

这个答案让咸瑜简直不敢相信，掐指数道：

「戳破水球一个、化为水雾一个、凝结气刃一个、最后一个则是降水成雨……这样少说要用到四个。」

灵玖摇头，说：

「水是妳给我的，从头到尾，我只用了一枚妖文之力--「化形」。

何谓「化形」？由虚化实，或是由实化虚，皆隶属于「化形」之力。

看的到、摸不到为「虚」，看的到、摸的到为「实」。而诸如「水」之类的则是介于虚实之间，但亦属「化形」的一种。」

(花鱼注释：用现代话来说就是--固体、液体、气体。)

语毕，咸瑜理所当然不懂。

灵玖叹了口气，无奈继续解说：

「根据万万年来的经验总结，我们将「妖文」简单分为了几类：

一类是--「异能」。除了妖本质以外获得的能力，目前有木、火、土、金、水等五种。举例来说如果「水性」的妳意外获得了「火性」妖文，妳除了水之外可以操纵火。

一类是--「形变」。可以任意变化物体形态，「化形」则数其中之一。

一种是--「质变」。可以任意改变物体本质，点石成金为其中之一。

一类是「强化」。可以加强或削弱自身或是他人对妳施加的能力。例如：硬度、长度、数量……等等。

一类是「特殊」。除了上述几类以外的都包含在内。例如「时间」、或「空间」相关的能力，皆属于此。」

从咸瑜依旧呆滞的目光来看，他知道自己一连串的解说都是白费唇舌。

「我说简单一点，妳目前身上的「妖文」记得没错的话有三枚。

两枚是「形变」类的，所以妳可以聚水为球、化水为雾，变”鳍”为”翅”在天空飞行。

一枚是「强化」类的，可以削弱甚至于免除大妖对妳施加的「威压」。」

「喔~~~~~我懂了。那……然后呢？」

灵玖深深觉得她没救了，喔不！是他的锅。他不该指望一隻记忆力最多只有七秒的鱼能理解这麽複杂的「妖文」系统。

所以他决定了：

「两个时辰内来回游五十趟，再来练习如何重合两枚妖文之力。」

「这不可能。」

咸瑜极力抗拒。

「哼，爱学不学。」

灵玖不置可否，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死皮赖脸、死求活求要他教的喔。

「二十趟。」

咸瑜伸出鱼鳍比了个二。

「五十五。」

「二十五。」

「六十。」

「三十趟。」

「六十五。」

「四十趟，一口价，不能再多了。」

灵玖轻描淡写觑了她一眼：

「一百。」

咸瑜听了一火，怒道：

「你他妈的会不会数数呀~~六十五接下来是七十！」

灵玖抿嘴一笑：

「那就七十，这可是妳自己说的。」

「…………」

咸瑜顿时面如藁木，什麽叫做挖坑给自己跳？这就是。

两个时辰过后……

「茗月湖」上飘着一条超过半人高的大鱼，张着白眼翻着肚、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湖中心那座亭子内，一抹红色身影闪地一下瞬间消失不见。

不远处的草丛裡飞起一隻偌大的”暗光鸟”，只见牠倏地朝湖面突降后又猛然升起，嘴巴叼起了一个巨大物体。

那一个夜晚过后，临沂城裡生起了一则奇怪的传闻：昨晚打更的更夫亲眼目睹一隻鸟儿嘴裡叼着一条足足有半个身子大小的巨鱼，从城中高空掠过。

不过居民们摆明了不信：

「嗟！谁不知道「茗月湖」裡有的只是些小鱼小虾，哪来半个人高那麽大条的鱼？」

「就是说呀~~如果有的话早就被捕走了，哪还轮到被鸟吃？」

「不可能，「茗月湖」是自来湖，没通其他河道，总不是从别的地方自己走来的吧。哈！」

而那条饱受居民议论的巨鱼，此时正躺在温暖的被窝中痛快补眠。

直到王生一睁眼，赫然发现一条**裸、白花花、肥嫩嫩的银色巨鱼正靠在他的身旁熟睡着，嘴角还垂着一丝不明的透明液体。

这惊吓(X)喜(O)实在来的太突然，一瞬间他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熟悉的香味伴随着她一吸一呼的鼻息，侵入了他毫无准备的心房。

他拉过滑落到一旁的被子，将她整隻鱼妥妥包起。沉浸在睡梦中的她舒适地翻了个身，往他身上贴得更紧。

王生微微一笑，隔被棉被拍了拍她的背，就像当初他们还在王家一样。

这一刻，不管在梦中被折腾的多悽惨，似乎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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