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盛极必衰8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着二十天的期限将近,前去南方寻找婆罗花的燕北羽一行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一点消息。

龙靖澜则趁着庞宁不在江都,已经好几番潜入到府里,就差没有把庞府掘地三尺了,但始终也没有找到那一半的定魂珠。

于是,悄然找到了在江都附近的庞宁,暗中一路跟踪,想要找出关于那一半定魂珠的下落,一路尾随又回到了江都。

庞宁回了庞府,她才悄然回了漪园,那边还是沉重的静默。

“过了这最后三天,人死了,可就怨不着我了。”宝珠手撑着下巴朝龙靖澜说道。

龙靖澜靠着椅子坐着,还在思量着这几日跟踪庞宁发现的一点一滴,从中摸索有用的线索,可也始终没有个准确的方向,她不是那种喜欢冒然出手的人,她一向喜欢足够了解敌人的弱点才出手,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

如果燕北羽她们没有如期回来,她也必须拿到那一半的定魂珠,以护住她的心脉让她再撑上两天。

“回来了,回来了。”贺英从外面叫道。

龙靖澜刷地站起身,宝珠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门口。

“大师姐。”罗兰扶着重伤的老七进屋,将带回来的盒子交给了她,“这应该就是婆罗花了。”

因为一直没有消息,她从前天就已经带人一路往南寻找,希望能尽快与他们接头,没想到最先找到的七师兄。

“其它人呢?”龙靖澜沉声问道。

罗兰望了望已经重伤人事不醒的人,说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说他们拿到婆罗花,已经只剩下三个人了,燕北羽将东西交给了他让他先带着回来,自己去引开追兵了,冥河到南方召了人去营救了。”

龙靖澜看着重伤的人,眉头不由一阵紧拧,早听说那里是龙潭虎穴之地,如今看来果真是不假。

燕北羽身手远在她之上况且如此,他带去的十二卫个个都不在缇骑卫之下,竟然除了冥河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可想而知那里是何等凶险之地。

宝珠拿过了龙靖澜手里血迹斑驳的包袱,打开里面的盒子,看到里面一束细小,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花,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婆罗花。”

传说,是数千年的高僧圆寂之后,在她的舍利塔上长出来的圣物,世间罕有。

原本,她就没有寄希望他们能去找回来,没想到还让他们带回来了。

“罗兰,你带人再往南去,看能设法尽快把人找回来吗?”龙靖澜吩咐道。

宝珠一边端详着婆罗花,一边道,“要是他死了,也记得把那一半定魂珠给拿回来吧。”

“你是今天毒药吃多了吗?”龙靖澜没好气地训道。

江都这么大的摊子,燕北羽要是没有活着回来,交给谁去?

“都别争了,龙大人还是尽快派人去接应他们回来吧,定魂珠就算拿到了,咱们不会用它也是徒劳。”孙嬷嬷焦急地催促道。

龙靖澜催促着罗兰带了人上路,朝贺英道,“你带老七下去,让大夫好生医治。”

“是。”贺英扶着重伤的人离开了水榭,屋内又静寂了下来。

宝珠到床边,给谢诩凰诊了脉,望着昏迷未醒的人道,“要是有个男人也为我闯一回那样龙潭虎穴,我这辈子为他死了都值。”

“小毛丫头,都想起男人了。”龙靖澜拍了拍她后脑勺道。

宝珠回到榻边,低着头翻自己的东西,说道,“听我姨娘说,我娘当年中蛊的时候正怀上我,我爹没能盗出大周宫里的婆罗花,虽然追查到了大泽深处还有一株婆罗花,他出了一大笔钱请人去帮他找,可是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于是他只能给我娘续命,直以他将我生下来,可我偏偏又不是个他想要的儿子,我娘死了两年,他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

龙靖澜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她只道她是苗疆毒王的女儿,并不知她娘的死原来是这样的。

“虽然我没有见过我娘,但姨娘说是她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才生下我的,可是我爹还是嫌我不是个儿子。”宝珠嘲弄地冷笑哼道。

所以,她一开始就说这个人是没救的,因为就算开出了那样的条件,她也不相信燕北发能够办到。

可是,他竟然真的把那大泽深处的婆罗花带回来了,在她说出这样条件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

甚至,龙靖澜要替他去的时候,他都拒绝了,要亲自前去。

“她要是死了,他再娶一个不就是了,这个孩子没有了,也有别的女人可以生,为什么要去拿自己的命,就换这么微乎其微的一线生机呢。”她喃喃自语道。

她不懂这是什么样的心境,她想如果有一个人愿为她如此,她也一定愿意以命相付。

“一个小屁孩,废话怎么那么多?”龙靖澜不耐烦地道。

至于为什么,只有等她自己以后长大了,遇到那么一个人,才会知道真正的答案。

真正喜欢上一个人,这世上就再没有别的人能够取代那个人,即便有再出色的人,再对你好的人,也决不是心上的那一个。

她原本也担心,宛莛跟上的这一个人会是错的,可直至如今,她终于明白,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如此爱她胜过自己的一切。

起码,还有一线生机让他去争,而她……曾经连这样争的机会都没有。

夜静更深,她出了漪园又溜到了庞府附近,庞宁一定不会轻易把东西拿来出救人,只怕便是燕北羽向他开口也没有那么容易,先前他可以有心置她于死地。

这个时候,只要坐视不理,他便可以达成目的。

不过,她龙靖澜要的东西,他不可,她只有打得他吐出来为止了。

夜色沉沉,她纵身进了庞府,一路摸到了庞宁的书房,上一回过来发现书房内有密室,只是她一直没有找着办法打开,东西若不是对方随身带着,便极有可能藏在那密室之中。

一名天机阁的人进到府门,敲响了书房的门,“庞大人。”

“进来。”庞宁应道。

“跟随少主去南边的人,只有那个缇骑卫回来了,少主还没有回来。”来人禀报道。

庞宁合上手里的书,冷然道,“漪园那边如何了?”

“婆罗花已经带回来了,只是,好像还需要什么定魂珠才能救人。”来人如实禀报道。

龙靖澜趴在房顶上仔细观察着下面的动静,定魂珠的消息是她让人故意放出来让庞宁知道的,就是要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定魂珠?”庞宁显也没有料到,还需要这样的东西,沉默了良久抬手道,“你下去吧。”

“是,庞大人。”来人离开,掩上了书房的门。

庞宁在书房慢慢来回踱步,许久之后打开了密室繁复的机关,走近其中打开了藏密室的暗阁,“你能护得了她一时,还能护得了她一世,她的命也该到头了。”

龙靖澜已经悄然记下了密室的开启办法,悄然离开了房顶,在庞府外面的酒馆里守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庞宁从府里出来,她后脚又潜入了庞府的书房,照着昨晚记下的打开机关的办法,终于把密倒给打开了。

“藏得是够严实。”她说着,进了密室之中,打开了庞宁所看了暗阁,他昨晚亲看到他从里面拿出了半颗珠子又放了回去。

若是估算不错,这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东西了。

她正要打开里面的盒子,密室的石门却突地一下关闭了,她惊觉上当,再想脱身出去已然为时已晚,再一看拿到的盒子里面,根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颗珠子,根本不是昨晚庞宁拿出来的那一颗。

“在老夫的府里来来去去,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庞宁在密室外道。

龙靖澜一剑劈在石室的门,却根本难以撼动分毫。

“别白费力气了,这个密室便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从里面打开的。”庞宁冷哼道。

“老东西,你是够阴险。”龙靖澜咬牙切齿地道。

自己太急于拿到东西了,结果却反中了这老匹夫的圈套,他怕是早发现了她在暗中跟着他,所以故意回来在密室拿出了定魂珠,料定了她会来偷,实则在她走之后,就把真的换成了假的。

等到她进来,再让人从外面动了机关,将密室关闭起来。

他很老奸巨滑,不让人活捉她,也不与她交手,就这么把她关在这里,只要外面的机关一开不开,她就一天出不去。

“想跟老夫玩心机,你这黄毛丫头还太嫩了。”庞宁冷然一笑哼道。

他知道她不好对付,所以懒得跟她交手,而且好歹她如今还是江都总兵,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杀她,只得先把她关在这密室之中。

龙靖澜恨恨地踹了一脚密室的墙壁,自己一向无往不利,倒真小瞧了这老匹夫,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想他早发现了,给她设了这样的套,自己还他娘的被他给骗了。

不过这老匹夫看来还不打算现在杀她,只是想把她困死在这里,但愿宝珠和罗兰那两个蠢货知道她没回去,会想想办法来找她。

不一会儿,外面一片死寂,应当是庞宁离开了。

密室之内有存放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亮,她静下心来等外面的动静,翻找着里面的东西,看到方才拿走锦盒的暗阁之中放着的卷宗,拿起夜明珠过去取了过来。

漪园那边直到天亮也没见她回去,宝珠瞅了瞅一旁有些着急的孙嬷嬷和贺英,“你说,那女魔头不会已经被人……”

她说着,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不过,那女人那么难缠,应该不会就一个晚上就被人给宰了吧。

“贺总管,你还是庞府附近看看。”孙嬷嬷道。

他们都知道龙靖澜是去了庞府再没有回来,可是除了少主,他们也没有那个权力去庞府追查此事,何况她还是偷偷潜进去的。

王妃命悬一线就这两天的功夫了,少主又生死未卜,这下连龙大人也不知所踪,这什么事都凑在一块儿了。

贺英虽然去了庞府,且还借口禀报要事进了庞府里面,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连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一点。

他很清楚龙靖澜的身手,而且以她的性格绝对不是束手就擒的人,可现在庞府什么线索也没有,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她人到底去了哪里。

直到了最后一天夜里,宝珠不住地诊断榻之上的人越来越紊乱的脉息,道,“他们再不回来,再过几个时辰天一亮,药效就要过了。”

孙嬷嬷在屋里急得坐立难安,贺英起身道,“我去城外看看,兴许已经在路上了。”

他刚起身出了水榭,就远远看到走廊灯影下一行人正朝这边来,顿时喜出望外道,“是少主回来了。”

不一会儿功夫,燕北羽已经到了水榭,一身墨色的武士服有些残破,峻冷的面上还沾着血迹,径直进了房内到床边看了看昏迷未醒的人道,“人怎么样了?”

“还有几个时辰时间,要是拿到定魂珠,应该还来得及。”宝珠如实说道。

原本一切都是紧张的,可这个人一进门,就算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都让所有人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没有谁再坐立不安了。

燕北羽紧抿着薄唇,道,“你准备吧,天亮之前我会把定魂珠带回来。”

宝珠望了望他的面色,道,“可是还要使用定魂珠为她护住心脉,你伤势不轻,还能行吗?”

定魂球是好东西,可是就算给她,她也不会使用它,而能用它的人除了他就是庞宁,总不可能指望那一个。

这个人虽然表面看着跟没事儿人似的,可从那样的地方回来,又岂会真的毫发无损,虽然看不出他这一身黑衣上的血迹,可她也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儿,不是那种已经几天的味道,而是新鲜的血液的味道,可想而知他身上还有伤口在流血,且还是不小的伤。

燕北羽没有说话,自己去取了换的衣服和药箱,去了浴房洗去了身上的血迹,自己简单上了药包扎。

“少主,这是宝珠姑娘的药,她说……”贺英掀帘进去,一眼便看到了正在上药的人,背上血淋淋的一片,伤口深可见骨,虽然有简单处理过,却一直不见愈合,还在不断流血。

而且,似乎已经伤及到手臂的经脉,所以右臂一直垂着没动,左手在艰难地拿药包扎。

燕北羽回头看了看,道,“帮我找一找止血的药。”

贺英将拿来的药拿了过去,道,“这是宝珠姑娘给的,说是她们族里最好的金创药和恢复内力的丹药。”

燕北羽接了过去,咬开塞子往手里倒,药丸却一下滚到了地上,他低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抬手揉了揉眼睛,伸手在地上摸索着。

贺英面色惊骇,不可置信地道,“少主,你的眼睛……”

那颗药丸,明明就在药箱边上,他怎么会找不到?

“别问了,我手上不方便,帮我把背上的伤止了血包起来吧,没多少时间了。”燕北羽接过贺英递到手里的药刃,仰头吞了下去。

从那样的地方回来,他还有命能活着回来,已经不容易了,这些伤又算得了什么。

贺英没有再问,手脚麻利地给他上了药包扎好,燕北羽起身穿好了衣服,问道,“义父这两日在江都。”

“除了白天有公务出门,都在庞府。”贺英如实回道。

因为龙靖澜去庞府失踪,他这两日一直盯着那边,那府里的人几时出去,几时回来,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就好。”燕北羽起身举步出了浴房,在房里看了一眼便出了门。

贺英知道他现在眼睛视物不清,跟着一道出了门,安排了马车送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