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注意到夏姬那语气中的颤抖，以及悲哀的声线，还以为她是因为计划失败而恐惧，因此，说话都有些洋洋自得，“幸好有楚姑娘及时出手，我们才没中了你的圈套！”

夏姬猛地抬起头来，视线与楚香儿交汇。

仅仅是一瞬间，楚香儿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但是很快，这种表情在她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便是弱小，无助，以及委屈和惊慌。

“楚姑娘，你别怕，老实告诉我们，是不是这人欺负你，不让你说出来？”

慕容泽转头换上了温和的口吻，对楚香儿说道。

楚香儿两眼含泪，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甚至不敢抬头看夏姬，就仿佛她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恶魔。

夏姬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地上的那碗药，只觉得心口涌上血腥。

但最后，她还是用力咽了下去。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是楚香儿诬陷药里有毒，还说下毒之人是自己，甚至恬不知耻地说，是自己威胁她……

这分明是子虚乌有！

夏彬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子……羿夏根本不可能对晋王下毒！”

“这是楚姑娘亲眼所见，你再维护他也是无济于事！”慕容泽冷冷地喊道。

夏彬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红口白牙，说是亲眼所见，难道就是真的了吗？！你们这么相信她却不相信羿夏，分明就是你们本身对羿夏带有偏见！”

慕容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确实，目前他们得到的消息全都来自于楚香儿本人，没有证据，也很难证明其真假。

但，楚香儿尽心尽力地救治晋王，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反倒是那个羿夏，整天带着面具，神出鬼没，闷不做声，也不和周围人交流，唯一与其熟悉的就只有夏彬。

两者对比起来，众人的心里天平自然是偏向楚香儿的。

但夏彬为人豪爽坦荡，又极其正人君子，包括慕容泽在内的所有人，都十分敬佩他，因此，看在夏彬的面子上，他们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中有些嘀咕。

“就算我说的不可信，这个羿夏也是更不能相信的！”

楚香儿忽然尖叫一声，指着夏姬说。

“她根本不是什么羿夏公子，而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夏彬吃了一惊，“你怎么……”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想反驳，已经来不及了。

楚香儿言辞凿凿，一口咬定夏姬就是北狄奸细，“这女人肯定是敌国的探子！否则，她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事出古怪，一定是因为她心中有鬼！”

“你！休得再胡言乱语！”

夏彬气急，竟然一下子就拔出了佩剑。

慕容泽大吃一惊，“夏彬，你要反不成？！”

楚香儿依然叫嚣着，“羿夏姑娘就不必再装了，如果你心里没鬼，就摘下面具，露出你的真实身份给我们看看！如果我说的有半点不对，自愿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

夏姬喃喃的重复了一句，之前一直显得空洞的她，现在终于有了反应。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楚香儿看穿了她的女扮男装，却一直没拆穿了。

因为楚香儿要的，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刻，把所有疑点都转移到夏姬的身份上，将她彻底打成罪人，让她百口莫辩！

夏彬往夏姬身前靠了靠，冷声对楚香儿警告道，“你不要太过分……”

“是她先动手的！”楚香儿叫嚷道。“她在药里下了毒，她想害死晋王！”

听到这话，夏姬感觉脑内的弦仿佛猛然间断了一样。

护心丹有股独特的药香，楚香儿医术高超，不可能闻不出来。

她明明可以分辨出毒药和护心丹的区别，却硬要打翻药，这是故意而为之。

也就是说，楚香儿仅仅为了诬陷自己，就将承棣的安危置于不顾，亲手摧毁了能救他命的护心丹！

而且，这是自己用半条命才换来的……

夏姬只觉得气血翻涌，怒意横生，眼底之间，杀意控制不住，“我要你偿命！”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白光一闪，原来是夏姬的身影转瞬间飞到了楚香儿面前！

这一切实在太快了，快到众人来不及反应，更没人能出手去救。

眼看夏姬朝自己伸出了手，楚香儿脸色一变，正准备闭上眼睛，但忽然被一个身影占据了全部视线。

手被人死死按住，感受到手腕上的痛处，夏姬这才从愤懑的杀意之中清醒过来。

但，眼前之所见，却令她更加痛苦。

救下楚香儿，拦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承棣。

尽管有面具挡着，但夏姬还是真真切切地看到，承棣的眼中，非常明显地流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自己，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楚香儿在承棣身后哭得委屈，众人慌里慌张地惊呼护驾，唯独他一如往常那般淡漠冷静，像极了一尊极其俊美却也没有感情的雕塑。

“你闹够没有？”

许久，承棣也只是吐出这句话来，松开了夏姬的手。

然而，紧随其后的，却是他用嘴型，无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子姬。

夏姬怔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思绪已经飞到了那九霄外的云端。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原来，自己什么也瞒不住他。

原来，自己真的，连向他恕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眼泪如同滂沱的雨水落下，夏姬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碎成了碎片。

那是一种窒息的、难以言说的痛，远比自己被砍断手脚，变成人彘还要痛苦。

承棣身形一晃，忽然咳嗽起来，缓缓跌坐在地。

“晋王殿下！”

楚香儿惊呼着，哭哭啼啼地扶住他，只剩下夏姬一个人在原地怔着。

慕容泽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还敢说自己是清白的？！方才你分明就要在大家眼前杀了楚姑娘！”

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拔剑从背后刺向夏姬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