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不安与犹豫，承棣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如他所想，夏姬已经坐了起来。

看到门口的承棣，夏姬怔了一下，支吾道，“子……晋王殿下，你来了……”

承棣看着她，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许久，他终于还是转过身，意欲离开。

“等一下！”

夏姬赶忙叫住他。

承棣停了下来，却听到身后的夏姬说，“你……能帮我拿一下茶杯吗？”

回头一看，茶杯被人放在了书案上。

其实按照白羽的说法，夏姬苏醒后已经是可以下床自如走动了，可她此时此刻还是期待地看着承棣，希望他能够帮忙为自己拿东西，而不是由她下床亲自去拿。

承棣又何尝不懂她的小心思？这不过是她找借口让自己留下罢了。

他讨厌女人之间的心机和勾心斗角，但，这样的小心机，他很乐于去做。

因为这证明，夏姬的心中没有对他的怨恨，也没有陌生和疏离，有的只是如同往常一样的相处。

承棣将茶杯拿来，递到夏姬手里，后者只是轻轻抿了抿，又抬头看向他，“你……”

“你不恨我？”

两人同时将这句心底的话说了出口。

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二人同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他们都觉得，自己问出这样的话是理所当然，可是对方问出来却是令人吃惊。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恨你？”

承棣并没有因此皱眉，相反，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显然是笑了。

夏姬的目光黯淡下去，“因为我陷害你，让你来了漠北……你本不该来的。”

“倒也无妨，远离朝堂的勾心斗角，对我来说反而更清净。”

承棣用一副无所谓的口吻说。

这番话虽然不能解开夏姬的心结，但也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你呢？”她问。“为什么觉得我会恨你？”

“我冤枉了你。”承棣低声道。

夏姬微微一笑，“是楚香儿的诡计罢了，更何况，你也没处决我，不是吗？”

承棣的嘴唇动了动，心中盘旋的那句话，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其实就算他不说，夏姬也知道，承棣想问的是，“我终归对你造成了伤害”。

所以，承棣才会觉得愧疚，才会觉得，夏姬有充足的理由恨他。

他一直是这样，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

可是，她又怎么会去恨他呢？

对夏姬来说，哪怕今生她被人误会，遭遇磨难，也不过是报应罢了。

报应她听信恶人谗言，报应她害了承棣。

这些话，夏姬不可能讲给承棣听，可是她确确实实是这样想的。

对她来说，重活一世，不仅意味着她要将过去失去的东西夺回来，还代表着，她要赎罪，扭转自己犯下的错误，让每个人都有应得的结局。

二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沉默着，终于，还是承棣先开了口，“……那副护膝很暖，谢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又似乎是因为，他的内心告诉他一定要说这番话。

夏姬轻轻点了点头，正对上承棣的视线。

她发现，那人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清澈，明亮，藏着对自己的爱意。

他的前世也是如此。

你一直都没有变……

夏姬在心中说着，只觉得微微有些心痛。

承棣察觉到了夏姬心中的暗潮涌动，他正想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安慰她不必难过，却猛然醒悟：这不是他们两个之间应该做的动作。

因此，承棣迅速收回了手，对夏姬低声道，“你好好养病，过段时间我会派人将你送回去。”

“我……”

“你离开京城那么久，不止夏家，相比四皇子也着急了，我自会派人禀报，你不必操心。”

承棣说着这些，像是在逃避着什么，随即站起身，作势要走。

“等一下！”

夏姬慌忙叫住他。

“我与承天祈已经解除婚约了！”

承棣微微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吃惊。

解除婚约？这怎么可能！

承天祈对夏姬志在必得，他怎么舍得放走她？

夏姬也猜到承棣会疑惑，解释道，“我之前生病，显得有些呆滞，承天祈知道后，便找借口与我解除婚约了。所以……所以你不必通知他，他也不会担心我的。”

这个消息堪称是始料未及，让承棣有些措手不及。

他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再看夏姬，她根本没有一丝难过的神情，甚至还轻轻松了口气，似乎是在庆幸自己摆脱了一个麻烦。

难道她和承天祈早就没有了感情？

承棣心中疑惑，尽管这消息是他愿意听到的，但他也绝不是那种会乘人之危的小人。

他原本想安慰夏姬，却被她抢先问道，“之前我醒了过来，你们在营帐外面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听到了。楚香儿问你为什么选我而不是她，你……”

她忽然垂下眼帘，两颊泛起红晕，语气也有些吞吞吐吐，显得十分羞赧。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承棣完全没有想到，夏姬竟然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她……她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吗？

这个念头在心中冒出来，承棣便拼命将其压制下去，试图让自己冷静。

理智告诉他，现在若是两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照样会引来闲言碎语。

他倒是无所谓，可是他不能让夏姬被人指指点点，活在流言蜚语之中。

尽管十分清楚这点，可是在对上夏姬那清澈而又期待的目光后，承棣心中却是早早地投降了。

那些一直被压在心中的话，就在此刻，也被他表达了出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你是你，永远不会改变。”

听了这个回答的夏姬，反倒显得有些窃喜。

她知道，碍于身份，承棣是不会轻易向自己表达感情的。

可是现在这些，对她来说也已经够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夏姬又追问道。

在感情的事情上，女人就是想刨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