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被他笑的脊背发凉，额头冒汗，“我、我、我……”

“是不是啊？”

顾义依然笑着，又追问了一句，就好像家里的大人耐心的询问犯了错的孩子知不知道错了一样。

宋明骨头缝里的凉气都冒出来了，张着嘴，回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顾义却神色一敛，满面带上严肃，“你不是该揍，你还该死！你妹妹既然能拿出银子，你却还执意卖了自己女儿，定然是给了你不少的银子，没有五十两，也有三十两吧？”

“哪有？”

宋明下意识的否认，手却捂去了自己的胸口。

众人看的明白，均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顾义没理会他，看向宋莲，“你说，给了他多少两？”

宋莲捂着肿了的半边脸，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一个小丫头而已，就算是卖给有钱人家做丫鬟，也不过五六两银子，你却舍得出这么多银子，我看你是想把你的亲侄女卖入那等肮脏之地吧？”

“咝！”

不但是围观的村民，就是村长也倒抽了一口凉气，怒火涌上来，声音沉沉，“宋莲，顾少爷说的是真的？”

“不是，不是。”

宋莲慌的直摆手，“大丫是我的亲侄女，我怎么会把她卖到那种地方去！”

“那你说，什么人家肯花这么多的银子买一个小丫头？”

“是、是、是……”

宋莲也噗通跪下，“村长，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大哥前些日子在县里赌坊欠了不少银子，我当家的给他做的保，如今银子还不上，人家就要抄了我的家，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真的不是把大丫卖到那种地方去，您相信我，相信我啊。”

“那你想把人卖到哪去？”

村长三五时的去县里，比村里人“见多识广”，也知道大户人家买个丫鬟确实花五六两银子，宋莲给这么多，显然也不是卖去什么好地方。

宋莲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

她是嫁出去的人，村长不好处置，可对着宋明就不一样了，“把银子还给她！”

银子就是命，宋明哪里愿意，捂的紧紧的，任凭村长怎么呵斥就是不往外拿。

村长气的没法。

“村长，您何必跟他浪费工夫，把卖身契要过来不就完了？”

卖身契在宋莲身上，顾义的话一出，她赶紧掏出来交给村长，今天这个架势，大丫她是带不走了，留着卖身契也没用。

村长三两下撕了，砸在宋明身上，“你给我听好了，要是你再敢生出卖了大丫的心思，看我不把你赶出村去！”

宋明一声不吭，手紧紧的捂住胸口，反正大丫他是卖了，银子就是他的，谁要是从他手里抢，他就跟谁拼命。

宋莲也没敢闹，一张卖身契而已，撕了就撕了，等回头大哥寻了机会把大丫带去县里，再补一张就是了。

“他这样的人，狗改不了吃屎！”

顾义身体后仰，想要靠在椅背上，可他忘了，他坐的是木凳，没有椅背。

亏的小四机灵，连忙将扶了他一把，才免了他仰面跌下去，不过也吓了一跳，当即拍自己的小胸脯，“吓死我了……”

一句话出口，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场合，立刻又坐正身体，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正好，我家里缺个丫鬟，我看这丫头手脚还算麻利，我收下了，二十年的长契约。”

他的话音没落，人群炸开了锅。

他们可是听说了，顾家对待下人不错，吃得饱穿得暖，每个季节还有两套换洗的衣服，月钱也按时发，附近好多村里的人都巴不得将自己家的女儿送到顾家去做丫鬟呢。

“谢谢顾少爷，谢谢顾少爷！”

宋明媳妇拉着大丫给顾义磕头，自己的男人和婆母什么样，她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次卖不了大丫，他们还会算计第二次、第三次，去了顾家，就能彻底绝了他们的念头。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宋明的，一道是宋莲的。

宋明心里的想法和宋莲是一样的，想着等过几日寻一个机会再把大丫送到县城里去，要是顾家收去了，他拿什么送去？

宋莲也是一样，她都和那边说好了，银子也收了，晚个三五日，她就说是家里大人舍不得。可要是人带不回去，她也不会落了好果子吃。

“他们说了不算，大丫是我的闺女，我做主，就送去顾少爷家了。”

宋明媳妇难得的硬气了一回。

“你个臭娘们……”

宋明抡起拳头就要打她。

“住手！”

村长呵斥住，大骂，“长能耐了，当着我的面就敢打人，要不要我给大老爷捎个信，让他派两个人来带你去一趟？”

去了就得挨板子，去年隔壁村就有一个人被带去了，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送回来，没过多少日子人就没了。

宋明吓得收回手，却梗着脖子说，“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宋瓜氏的声音隔着窗户传出来。

宋明媳妇连生了两个丫头，宋瓜氏很是不待见，说生的是赔钱货。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愿多出银子，所以，说什么她也不能同意把大丫送去顾家做丫鬟。

透过窗纸，恶狠狠的盯着宋明媳妇，“该死的东西，哪里有你做主的份，滚一边去！”

宋明媳妇这次却没有退让，她知道自己以后会挨打，可就算被打死了，也好过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卖入那种地方强，“村长，请您写契约，我摁手印。”

宋明眼中冒出火来，恨不得把自己媳妇盯出两个窟窿，这个贱人，就知道坏他的好事。

宋莲也是急的不行，不住的给宋明使眼色，让他阻止。

宋明哪里敢出声，眼睁睁的看着村长吩咐人去了他家拿了笔墨纸砚过来，把纸铺在从屋里搬出来的破旧桌子上，蘸了墨汁开始写。

“我家的丫鬟呢，每个月都准时发工钱，你家这小丫头还小，得先带回去调教，两年内不给工钱，你可愿意？”

顾义问。

“我愿意，我愿意。”

“那行，村长，你把这个写上。”

契约很快写好，村长念了一遍，然后让宋明媳妇摁了手印，他拿起来，交给顾义。

宋明猛然窜起，上来抢夺。

一只脚从斜方踹出，将他踢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