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咽了一下，一双眼睛紧张地在五条悟的脸上扫来扫去，想要搜刮出哪怕那么一丝属于玩笑的程度。

五条悟说得很像开玩笑，脸上的笑容也带了那么一丝戏谑，但月见里鸣感觉得到，这不单纯是一个如同看上去那样的“玩笑”。

在月见里鸣的眼中，五条悟那张帅气的脸不断放大，那张唇微启道：“让你去死吧？”

五条悟像是在和亲昵之人说蜜语，说话间带动的气流拂过月见里鸣身上，那双苍蓝色的美丽眼睛近乎蛊惑人心。

五条悟，在威胁自己。

不管是最开头的三连“不知道”，还是之后叙述的内容，全部都是名为“月见里鸣”的人的真实情况。

他的眼睛，这么告诉他。

五条悟随便坐在手术台旁，他斜睨月见里鸣，相当烦恼地说：“从你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啊，本身具有这么难办的能力，又顶着杰的样子……”

自言自语着，五条悟像是想到一个好主意，他俏皮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嬉笑道：“既然这样，不如……”

什么啊，那他抓了这个人岂不是相当于没抓？根本没有什么能起到作用的地方。五条悟浑身的气势一下子垮了下来，他停下威胁月见里鸣的能力。

月见里鸣咽了一下。

眼前之人……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化指为掌，五条悟的手在自己脖子上干脆利落地划过，他稍稍低头俯身，头顶的打光让他脸上一片阴影。

五条悟表情停住了。

气氛突然就险恶起来，沉重的气压让月见里鸣提起一颗心，他不再吊五条悟的胃口，直接就说出了那个名字。

月见里鸣心跳沉重而缓慢，他听得见身前五条悟和自己的呼吸声，两个呼吸交织在一起，节奏分明无法融合。头上惨白的灯光，身前俯下来的人影格外清晰。

平时的自己面对这样的状况，应该会想要反抗的，就算不是现在，之后也会把这一刻所感受到的东西一分不差地“回馈”回去。

明明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月见里鸣对此却格外笃定。

五条悟刚才威胁般的话语，是想要让他说出些额外的，除了这具身体以外有价值的东西。

既然如此，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称得上是“有价值”？

眼见五条悟表情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他顿了一下，小心地说道：“我知道另一个拥有夏油杰外貌的人是谁。”

“羂索。”

五条悟转过身来，他缓步走到月见里鸣身旁，低头看月见里鸣，神色淡漠。

“你能确认你说的话是正确的？”

月见里鸣用力地小鸡啄米式点头，脖子上的钢圈让他险些把脖子卡住。

看不出来五条悟在想些什么，不消一会儿，五条悟声音冷淡道：“在你之前的叙述中，和杰有关的记忆，包括了这一部分？”

月见里鸣想点头，想到脖子的钢圈就改为说话，他乖巧道：“嗯。”

“杰是知道那个人的？他也知道自己尸体会被利用？”既然如此，他因私心而不将杰的尸体交给硝子处理，相当于间接协助了杰的想法？

可是为什么，为了达成“大义”，杰就连自己的尸体也愿意交出去吗？之前的百鬼夜行可没听过有“羂索”这么一号人！

月见里鸣不知道五条悟想了些什么，他单听五条悟说的话就觉得不太对劲，连忙道：“夏油杰本人应该是不知道羂索的存在的！”

思考中的五条悟将视线缓慢移到月见里鸣身上，月见里鸣顿觉不安。

“杰不知道羂索，你却知道那个人？”五条悟缓慢道。

得快点解释才行！要不然会造成大误会！

“我所说的和夏油杰有关的记忆，并不是得到了他的部分记忆，而是以上帝视角来看的。和夏油杰有关的记忆，包括夏油杰本人知道的内容，还包括夏油杰不知道的内容。”

话一出口，月见里鸣俨然发现自己的话里又有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有连夏油杰都不知道的事情？

五条悟同样想到这一层，他暂时放下这问题，从月见里鸣脸上就知道对方也不知道了。

他问：“那么现在知道的记忆就全说出来吧，看情况会对你宽大处理。”言罢，五条悟盯着月见里鸣，等待他说出有用的东西。

“……啊。”

“？”

月见里鸣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我好像，必须要有关键词才能想起来那些东西。”这不是相当于现在的自己完全没什么用吗！

完蛋，他要完了。

然而五条悟没有多说什么，只上下扫视月见里鸣，像是在心中想了些什么东西。

“关于羂索，你知道些什么东西？”

“……目前，只知道他叫羂索。”

这不是说了相当于没说吗！也太鸡肋了吧！不过……或许因此能有别的转机？月见里鸣正要往更深处想，突然停止了思考。

这个地步就可以了，他现在需要维持的，就是无辜的角色，不需要过于思考，只需要展露自己无害的一面。

这句话在他脑中浮现一瞬，随后他便将刚刚的思考完全埋到脑海深处。

触发式记忆，本身全然无辜的类型……吗。

不排除有和羂索联起手来打入他们内部的可能，亦或者其他对他们不利的情况，放在他身边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如此——”五条悟的语气不知怎得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你愿意帮我的忙吗？”

唉？月见里鸣忽然有些怔楞。

“愿意的话，我这就把你从被禁锢的现状中解脱出来，让硝子治好你身上的伤。”五条悟一只手摸着下巴，眼神在月见里鸣身上扫来扫去。

“不愿意的话，嗯，果然还是之前的打算！囚禁或是解刨，到底能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呢~？我可是很期待的哦。”说着说着五条悟亮起眼来，他迫不及待地说：“要不然你快点拒绝？想让硝子解剖一下你的身体，没准能得到什么相当了不起的信息？”

五条悟以相当轻松的语气说出令人背后一寒的话。

“愿意愿意我愿意——！！”这番话简直是月见里鸣喊出来的。

五条悟惊讶了一下，“还真没想到你会这么主动，毕竟把你关在这里的也是我，一般来说肯定会对我有怨气的吧？”这么说着，五条悟歪头注视月见里鸣，征求月见里鸣的答案。

“不不不完全没有！不要这么想！我超愿意的！”月见里鸣主动得就差把自己的真心捧出来给五条悟看了。

“嗯嗯！精神值得嘉奖！”五条悟边解除月见里鸣身上的枷锁，边抱怨似地说：“以前有过这样的人呢，说是愿意帮忙，但是一脱离不太好的情况，就转头跑了。他们最后的结果嘛——”

五条悟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眼睛都好像没了高光，苍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好像没有神采的玻璃珠，展露一种可怖的非人感。他一寸寸地展开笑容，说道：“鸣，？”

怎么直接就叫名字了啊。

……月见里鸣机械式地摇了摇头。

最后月见里鸣被放出来，身上的伤被治愈好。他们缔结了契约，月见里鸣在此之后，就算是暂时被五条悟给绑住了。

他没了自己的人身自由，需要经常伴在五条悟身侧，提供他拥有的信息，帮五条悟做事，顺带帮五条悟做任务。

“反正你有和杰一样的实力，这种事情应该轻而易举吧？”五条悟说了要给自己做任务后，随口补了这么一句话。

做是做得到，但是不知为何，月见里鸣有一个很在意的点，他没能忍住，问道：“薪水……？”

“什么？”五条悟夸张地把手张在自己耳朵旁，一副听不见月见里鸣在说什么的样子。

这种时候应该要闭嘴。月见里鸣理智上知道这一点，情感上却不能接受。怎么可以不给薪水！这是对劳动力的不尊重！

他冒着极大的险，问道：“我帮你做任务的薪水，该如何分配？”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越来越理直气壮。

五条悟眨眨眼，他看着月见里鸣，察觉到月见里鸣对这一点的在意，便故意说道：“作为性命都掌握在我手里的‘奴隶’，想要薪水？做梦去吧！”

放完话的五条悟顿觉浑身舒畅，没等一会儿发现身后有点不太对劲。

他转过头去，看到月见里鸣的状态后一下子吓了一跳。

“没有薪水……没有薪水……没有薪水……”月见里鸣嘴里一直念个不停，他原本站得笔直的身体不知何时背弯了下来，整个人都前所未有的无精打采，浑身的怨念几乎具现化，简直让人怀疑这样下去会出现一个由他本人产生的咒灵。

至于吗？五条·大少爷·一件衬衫25万日元·悟万万没想到月见里鸣的反应，见状他不但不收敛，反而还凑到月见里鸣身侧，在其耳旁恶魔低语道：“没有哦——一分也不会有——”

月见里鸣直接被这样雪上加霜的打击给搞到无神，他双眼无神，好像有魂从嘴巴里飞出来，身体僵硬得石化了一样。

见状，五条悟哈哈大笑，他大步走到前面，摆手道：“再不跟上来就没薪水了——”

月见里鸣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的脑子缓慢运作起来，消化五条悟话中内容后一下子亮了眼睛：“这么说，是有的？”

“谁知道呢？再不跟上来的话可能一分也没有——”

“马上就来！！”

在月见里鸣说话之时，五条悟在接收信息的同时始终观察着他。

但是，月见里鸣奇妙的发现，面对五条悟，他很难升出这种想法。他会觉得自己有些小命不保，之前也一直在为此警戒，然而在他真正面对的这一刻，反而不是那么担心。

就像是提前已经有所预料一般。就连之前那些浮于表面的紧张，似乎都不是那么值得在意。

月见里鸣背后一片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