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夸夸的皮鞋声蓦而停顿,他...〕
一个粉红色的大水泡, 伸手一触,颤微微的抖动,陈玉凤以为韩超要接, 松了手,但韩超没接,它啪一声掉在地上, 俩口子都以为它要破, 吓了一大跳, 但它并没有,还在地上弹了几弹。
其张力,其弹性, 就证明只需要一个就够了吧。
眼看天黑, 只差实验。
两户邻居, 吴嫂子因为快生了,回婆家待产去了, 王书亚周末值营, 但赵方正是每个周末必回的, 而且属于一回来就直奔主题的那种,这会儿赵文和赵武趴在墙头,正缠着陈玉凤在问, 甜甜和蜜蜜最近一到周末为啥就不回来了。
孩子嘛,在一起打打闹闹,但要一天不见, 也想的不行。
而赵营长拽着包嫂子的手, 正在把她往屋里拉。
韩超看了一下表, 内心隐隐的烦躁,因为赵营长向来喜欢吹嘘自己有多强。
大人妖精打架, 他估计赵文和赵武今天晚上要没饭吃了。
但其实从进门到包嫂子红着脸出屋总共不过三分钟,赵营长出来时一副饕餮模样,志得意满,而韩超,看着表,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当真三分钟以上就算及格,五分钟就是正常情况?
吃完饭,俩口子上了床,当然得顺着妻子先聊点儿家常琐事。
因为韩超跟徐师长关系好,虽然不关自己的事,陈玉凤也想问问,徐师长和马琳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既然院里人都在传,俩人是不是要复婚了。
结果韩超却说:“他俩的分歧主要在工作方面,马处长管军务,从商铺的出租到各种改革,还是想让军人家属们过得好一点,但徐师长为人谨慎,怕开放的过程中万一出什么乱子,于部队影响不好,所以俩人意见不一,现在改革正在继续,还没见成效,他俩也彼此绷着劲儿,关系就像火.药桶,这种矛盾是无法调和的。还有,马处长不但管军务,机关的考勤也是她做,迟到早退,仪容仪表,这些方面她总喜欢抓着徐师长在大会上批,俩人于公于私都势同水火,无法调合的。”
所以陈玉凤是小鬼操了阎王的心,瞎揣摩了。
人领导哪怕闹矛盾,闹的也是为了部队好的大矛盾,而她只能想到鸡毛蒜皮。
但徐师长是陈玉凤见过的领导里面仪容仪表最干净的。
就这马琳还要抓着批,她会不会太苛刻了一点?
话说,上回掰扯孩子的事情的时候,陈玉凤就发现,马琳对徐师长特别反感。
那种反感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她在澡堂子里听来的八卦是,据说当初马琳曾经谈过一个对象,也是跟他们一起下放的干部,但后来因为徐师长的告密,那人被抓了,没熬过批d,然后去世了。
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陈玉凤也就听听罢了。
对了,还有关于古玩的事,判决书其实已经下来了,但因为判决并不理想,所以陈玉凤一直瞒着,没跟周雅芳说,这时就想跟丈夫聊一聊。
大青山批发市场,法院已经通知军区收回了,古玩的捐赠人也会更正。
但关于追缴所得这一条,法院予以了驳回。
这对陈凡世来说不痛不痒,毕竟他借着批发市场那只母鸡已经孵够了蛋,他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不靠市场,别的方面他也能赚钱。
张爱霞俩姊妹也倒了个个儿,原来张艳丽天天咒骂张爱霞。
前后不过半月功夫,张艳丽熬过了千夫指,现在可以尽情笑话张爱霞了。
于这点陈玉凤心里特别不爽,周雅芳是因为陈凡世的打击才会那么自卑的,可法律不会制裁陈凡世,新社会也没有报应一说。
他不但逍遥自在,日子还能继续过得很好。
但这时韩超说:“你爸在民百商场有一层楼的铺面,因为挖出女尸,晦气,我听说民百的商户正在集体撤租,估计他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陈玉凤愣了一下,顿时噗嗤一笑,心说恶人还需恶人磨,徐耀国和陈凡世算挑担,一家人呢,可他居然把商铺卖给了陈凡世?
一个商场,要商户都撤了,房子还怎么出租,他还怎么收租?
所以上周她爹应该还很开心,但随着今天挖出尸体,他估计该要哭了。
因为这点,她心里又舒服了许多。
总算到了那一步,为了保证质量,陈玉凤专门取了个新套子,当然,过程她觉得特别好,毕竟她从小到大只见过韩超这么一个男人,而且还等了他七年,哪怕他木一点,哪怕她并不觉得舒服,只要躺在一张床上,她就觉得特别幸福。
而韩超的震惊只有他自己知道,赵营长三分钟已经叫他惊掉眼球了,可越是想着三分钟他心理压力就越大,在套子特别理想的情况下,他居然也只是勉强撑了三分钟,而且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还是那碗香甜可口,叫他想了七年,并且觉得自己永远吃不够的水米凉虾。
他体能也绝对没有问题,但依然是时长,怎么可能还不如他年青的时候。
“哥你可棒了,快睡吧。”陈玉凤心满意足的说。
简直戳心!
这回可是天时地利人和,套子一点都不拉胯。
韩超还想再试一回,但又怕这回要比上回时间更短,也只能强迫自己睡觉。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还是真的就像马旭说的,全军,这是普遍情况?
不可能,韩超七年前能折腾两个小时,就绝不信这是普遍情况。
他依旧要继续找问题!
而因为赵方正的时长,整个部队官兵在韩大营长的眼里,顿时矮了一大截!
第二天一早,陈玉凤凌晨五点起来就得去买菜。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据说来的是位贵客。
而军区餐的标准是四菜一汤,她就得在菜品的花样上下点功夫。
她准备了一样特色菜,香茅草烤鱼,市场上只有一户人家卖香茅草,因为买的人少,而且基本都是在首都的云南人会买,去晚点就抢光了,所以她直奔菜铺,先买香茅草,然后她还得去买普洱茶,这种茶目前首都也特别少,但有一味用普洱茶炒的包浆豆腐,豆腐由王果果自己做,茶必须得买。
又在市场上找了大半天,她才找到一款色香味都算上品的普洱。
包浆豆腐,甭看是味素菜,但从豆腐的豆香到软嫩程度,然后到用油炸时的火候,还有如何泡发,并炸出普洱茶的芬香,这些只有王果果能掌握。
当然,成品既有茶香又有豆香,豆腐表皮酥脆,咬一口却鲜嫩爆汁,那味道。
想一想陈玉凤都直流口水。
采购齐了菜蔬,她看着一辆辆跑来跑去的三轮车,动心了。
她要买一辆,以后跑市场骑着,多方便?
陈玉凤会骑自行车的,以为这东西跟自行车是一个骑法,又转到卖三轮车的铺子,问了一下价格,180,倒不贵,她于是准备直接骑一辆走。
可上去却怎么都骑不动,猛的一脚,车一歪,哐一声,差点撞坏一辆新车。
卖三轮的老板说:“你看你,一女同志骑啥三轮,找你男人来骑。”这东西目前都男同志骑,几乎没有女性会骑的。
陈玉凤鼓起勇气说:“老板,您教教我吧,我想学。”
“你一女同志学这干啥,喊你男人来骑。”老板说完,忙自个儿的去了。
陈玉凤学不会,骑不回去,空有钱也没办法,只好提着东西回军区。
从营级家属院这边进大门,她正给勒的手疼呢,就听身后有人在喊:“嫂子,是不是要回机关食堂吧,坐我的车?”
陈玉凤回头一看,是徐敏,她居然蹬着辆三轮车,而且是自己骑
不过她的眼睛肿的像两只大鱼泡,而且又红又肿,一看就是急她爸急的。
昨天晚上估计哭了一整宿。
其实这女孩没什么心机,毕竟大人物看谁不顺眼,整人用的都是手腕,可她就只会嘴巴吧吧的,周末休息,她骑个三轮车在院里晃悠,一看就是来吵架的。
手疼,而且陈玉凤还没骑过三轮,想看看徐敏到底是咋骑的,索性把菜放进去,自己也跳上去坐了,专心看她骑。
“虽然民百大楼真的挖出尸体了,但我不相信那是我爸干的,即使我妈承认,我也不承认,我信我爸。”徐敏骑着车说。
昨天才挖出尸体,不可能今天就出结果,张爱霞已经崩溃了,而且妻子对丈夫的认识更加具体,所以她认命了,但徐敏不认,依然相信她爸。
可她着急,急了就想找个渲泄口,而跟陈玉凤吵一架,她心里会好受点。
“你不信也正常。”陈玉凤说着,问徐敏:“我想学骑三轮车,你能教教我吗?”
“我可是后勤部唯一一个会骑三轮的女孩子,我凭啥告诉你这个?”徐敏说完,又说:“今天的招待你们肯定搞不好,因为来的是个港商,香港人,人家喜欢吃的是粤菜,而你们做的小土菜压根儿上不了台面。”
陈玉凤具体不清楚来的客人会是哪里人。
但饮食方面南北差异确实特别大。
她在外面走访过的,南方人的口味清淡,跟北方人完全不一样。
但她今天跟马琳憋着一口气,准备要包客人满意的。
要对方是个南方胃,不喜欢她的菜该怎么办?
不耻下问,即使这小姑娘是来找她吵架的,她也得虚心下问:“香港人都喜欢啥口味的菜,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首都几家著名的粤菜馆我爸都带我吃过。”徐敏挑衅一笑,又说:“但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你跪着求我我都不说。”
陈玉凤很生气,但她忍着,她已经摸到点规律了,准备再看徐敏多骑会儿。
先学会骑三轮车再说。
“对了,我听我妈说过,你婆婆特别喜欢徐勇义。还有,你的酒楼是巴结着马琳拿下来的吧,但马琳表面上看起来大公无私,实际上特别小器,徐勇义就是她的小狗,她自己欺负可以,别人要碰一下,她绝对翻脸。你婆婆我见过,人长得挺漂亮,我还知道好多原来干校下放时的事儿,我现在啥也不干,我就等着看你们的好戏。”徐敏继续蹬着车,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
其实这是张爱霞的态度,她认为马琳即使不爱徐勇义,也不会让给任何人。
还认为王果果依然痴爱着徐勇义。
认为这几个加起来将近150岁的人要闹一场黄昏三角恋的笑话。
虽然她自己已经很悲惨了,但还想看别人的笑话,她可真是闲的。
陈玉凤说:“徐敏,你这些话都是听你妈说的吧?”
“对呀,怎么啦?”徐敏问。
陈玉凤又问:“你妈是不是还说军区别的领导也会犯错,但只有她被惩罚了,她觉得不公平?”
“她在后勤部,大家有事都是找她帮忙,可受处罚的时候大家都撇清自己,她一个人担错,转业,我妈难道不委屈?”徐敏反问。
陈玉凤觉得这女孩本质应该并不坏,但受她妈的影响太多。
张爱霞自有一套关于关系,后门的逻辑,还总喜欢在女儿面前抱怨军区黑暗,抱怨领导不好,却从来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她跟女儿讲这些,是因为女儿贴心,是小棉袄,能说私房话,吐苦水。
可殊不知她的思想观念可害苦徐敏了。
因为她太年青,没城府,总喜欢把潜规则摆到台面上说。
原来有她爹她妈罩着,没啥,可等她爹她妈失势了,谁还会捧着她纵着她?
陈玉凤懒得跟她聊了,脑瓜子一转,说:“看,那边有个小伙在喊你,哇,他可真帅。”
有帅哥,是谁,在哪呢?
这正好是个路口,徐敏看不见人,于是下三轮车,跑过去看了。
陈玉凤立刻蹬上三轮车,学着徐敏的样子腰部用力,屁股掌握方向,一脚蹬下去,三轮车动起来了,而且跑起来了,她发现了,要用屁股掌握方向车才会走。
这一蹬,她跑的飞快。
她借用徐敏的车,学会骑三轮车啦!
陈玉凤边骑边跑,边偷偷笑。
徐敏转了一圈才发现被人耍了,回头边跑边追:“陈玉凤,你要不要脸啊,你还我的车!”
她是来吵架的,可陈玉凤却默默学会了骑三轮,还把她的车给骑跑了!
……
今天周末,韩超休息,早起也到酒楼这边帮忙了。
他是男人,换煤气罐,擦冰柜,擦窗户,这些事都可以帮忙。
当然,如果有人有事找他,也是到酒楼来。
陈玉凤骑车赶到的时候,就见有一帮公安围在酒楼门口,一脸严肃。
韩超跟那帮公安站在一起,似乎正在聊什么。
这时当然不好再开玩笑,她跳下车,把菜提了下来,把车给徐敏放在了路边。
她估计是徐耀国的事情出结果了,默默走了过去,旁听。
徐敏紧随其后赶到,看到公安中为首的是马旭,住在同一栋楼上,马旭是她熟悉的大哥哥,但看她的眼神特别复杂,她没有推车,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该不会女尸的事情已经有调查结果了吧?
真的跟她爸有关系吗?
事实上不见棺材不落泪,而且徐耀国的心理素质特别强,根本不吐口。
不过在现场,公安找到了关键证据,一张过塑了的,徐耀国的名片!
要不过塑,入土三年,名片早化了,但因为过了塑,塑料不腐,居然成为了关键证据。
作为有钱人,一张过塑名片代表着徐耀国的身份,可也最终宣判了他的死刑!
看徐敏也来了,马旭叹了口气,但旋即对韩超说:“徐耀国是个老兵,不论格斗还是反侦察能力都是一流的,昨天晚上就尝试了三次自杀,为防出意外,我连夜写的诉状,已经公诉了,三十年前的那桩失火案,我爸和罗司令都愿意做证,所以也会加进去,正好最近有电视直播的公审,咱们刚巧赶上,报纸会登具体的公审时间,我还要去趟白雪家通知这件事,你们关注报纸吧。”
狡猾的徐耀国,最终栽在了薄薄一张名片上。
而且因为他太过不安分,还赶上了一场本来赶不及的公审。
而他的儿女,将终身背负他给的耻辱,永远无法摆脱。
“马局慢走。”韩超说。
马旭也说:“留步,咱们回见。”
且不说徐敏此时的心情如何,也不知道她后来是怎么走的。
后堂,王果果亲手做的爆浆豆腐,用盐和苏打水泡了一夜,此时晾干了表皮,下油锅一炸,蘸点盐巴再加点甜椒酱,酸辣甜口还爆汁的香。
端了俩小碗,她去找俩小闺女了,陈玉凤和周雅芳则在后堂收拾菜品。
周雅芳看女婿的体格,越看越满意,抽空叮嘱陈玉凤:“劝着韩超点儿,让他晚上少折腾你,夫妻也要悠着点。”
陈玉凤笑的极其满足:“没有啦妈,他可好了。”
“你就是太惯着他。”周雅芳瞪女儿一眼。
闻到外面豆腐的甜辣,陈玉凤也馋了,准备问俩闺女抢一块来吃。
边跑,边看着丈夫笑。
韩超准备去换煤气的,一个煤气罐他当然拎得动,可给丈母娘和妻子看着。
煤气罐一滑手,险些砸在地上。
而就在这时,酒楼门前,徐勇义带着小秦疾步走了来,看到王果果在给俩小女孩吃豆腐,不知道她是谁,但看她跟俩孩子很熟悉,估计是这儿的职工。
小秦帮徐师长问:“大姐你好,韩超韩营长在吗?”
王果果说:“在呢,在后堂,我帮你们喊他?”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谢谢。”徐师长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觉得不对。
夸夸的皮鞋声蓦而停顿,他刷的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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