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好像刚刚来了不久，就要被挤走了似的，除了没下雪，不然晚上刺骨的西北风一刮，没人会觉得这还是秋天，短得啊让人不可思议。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无形的硝烟在步行街的两家奶茶店弥漫开，无声的对弈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热火朝天。

心仪奶茶店新推出的圣诞特饮在老顾客圈里受到了极大的欢迎，白玉京从不打折扣，这次也推出了圣诞活动，凡购买圣诞特饮，第二杯买奶茶或鸡排都享受半价，而活动只持续到圣诞节，过完节特饮就下架，多过一天特饮就少喝一天，不喝，那就等来年吧。

所谓物以稀为贵，心仪奶茶最近的生意天天爆满，排队购买是常态。

白玉京从十几年以后学来的销售手段给对面的生意带来不小的冲击。

价格一降再降，已经没了降价的空间，又没有所谓的大师傅来调整新菜单，胡乱添加饮品，大冬天连绿豆汤都出来了，这波混搭让她们原先积累的顾客也转而来心仪尝鲜。

低气压感染着店里的每一个人，时不时店里就响起店长的呼呵声，店员在这种消极情绪下，都越来越没精打采。

大胡子在白家洗澡、吃饭，还被琼玖拽住问问题，回来时天已经晚了，路过步行街，大胡子下意识朝玉京的店看去，卷帘门早已经拉了下来。

对面奶茶店平时灯火通明，电员也会主动上街招揽生意，可今天却阻止客人进去，声称要打烊了！

这可是怪事，难不成也学那丫头限制供应，变相提高知名度？

店内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嘴里刁根烟，店长点头哈腰的，剩下的员工都躲进了厨房。

“现在的营业额真不行，账上的钱只够明天进货的，这个月的工资都没着落，您要是需要钱，就去找我们老板成么……”

男人把烟头卷在指尖，也不熄灭，随便在店里一弹，落到地上还有点点火星，店长看了嘴角一抿却不敢言语。

“这店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告诉你，就算老板来了也得听我的。赶紧把钱都给我拿来，要不然你们明儿都不用来了。”

“这……”

那店长惹不起男人，在男人蛮横的注视下，只能进店里去，把账上的钱都取了出来。

拿了钱男人转身就走。

“咯吱！”

店门被人从外推进来，店长正在打电话，也没回头仔细看：“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店门被关上，店长还以为人走了，接着对电话那头说：“老板，您表哥把钱都拿走了，明天进货的钱都没有，过两天就要给大家发工资了，你看这怎么办？”

电话那头传来女子的声音：“谁让你把钱给他的？有完没完，没钱进货就先不进了，你们的工资就从现在起到月底赚的钱里扣！”

“那加班费怎么办？”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从这笔钱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忙着呢，没事别老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断以后店长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人哪！”

“店长，咱们这个月工资什么时候结。”

“哦……没说，老板叫明儿上街多拉拉客吧，没什么事就下班。”

众人陆续出去，这才发现角落里坐着个人。

“哎！我刚才不是说打烊了么，您怎么还坐这？”

“我来借个电话。”

店长看到对方在桌上拍的十块钱，立刻揣进兜里，没几天就月底了，货都不进，也不知道能运营到什么时候。

现在进来的每一毛钱可都是他的工资，没多犹豫，店长立刻堆起笑容：“哎呦，您看，是我们招待不周，您想吃什么，还可以做。”

“轰炸鸡排、汉堡、奶茶。”

“成，电话您随便打。”

“店长，那我们就先走了。”

其他员工见店长要动手，就先下班了。

这店长服务态度很不错，东西打包好，双手递给客户：“欢迎您再次光临！”

“你们这生意不错，能把你们老板的联系方式给我么，我打算跟他谈谈，看能不能高价让他割爱。”

转让！店长一脸狐疑的看着这个一脸胡子的男人，也不像个富贵人，可是人不能貌相，转让就会有转让费，欠他的工资和加班费就有着落了。

“这个，我可以给你，但是我们老板平时特别忙……”

水煮鱼店里，最近也添了新的家伙事，烧烤一体锅，火锅是鸳鸯锅，里面的汤头不是红红的炒料辣油，就是熬了很久的奶白汤头。

烤肉涮锅全不耽误，而且主打还是鱼锅，黑鱼可以一鱼三吃，鱼骨熬汤，鱼背涮着吃，鱼腹做成鱼生，这道一鱼三吃的菜让北方人吃过一次就难以忘怀，每次有人点鱼锅，鱼汤到最后都会被喝光，哪怕店不大又简陋，每天晚上也会爆满。

这会儿白玉京正在跟罗晶吃鱼锅，把圣诞节的销售策略交给她。

“玉京啊，你可真厉害。”

听了白玉京的策划方案，罗晶感叹道，“难怪我们家小宇也想拉拢你，你就像个……”晶亮的眼睛盯着她想了半天，说，“就像个宝藏一样，对，宝藏女孩儿。”

白玉京心里对罗家人虽然嗤之以鼻，可表面上却礼貌微笑：“过奖了，这段时间还要多谢罗姐给我介绍的客户，找补回来不少前段时间的损失。”

今儿是罗晶知道她推出圣诞特饮了，上赶着找上门的，不过一马是一马，该谢的还得谢。

罗晶喝了口鱼汤，笑咪咪的说：“客气了，你这的东西，还真别说，比那些大饭店可有滋味多了，赶明儿我得带我妈来尝一尝。对了，那个举报你的人找到了么？”

“还没有。”

玉京叹了口气，“小事，就算上次我真倒下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喝一杯不？”

罗晶也是豪爽的，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只能看着白玉京喝：“喂奶呢，等我断奶的，再来找你喝。”

白玉京微微一笑，把杯子里的客家黄酒自己喝了。

送走了罗晶，何蒖珠走过来：“京儿，大林子刚才来电话说有要紧事，叫你去一趟，你上回不是说要吃鹅肝么？今儿正好遇见有卖的，就买了两个，这是按你说的做的，带过去给大林子尝尝。人家帮咱这么多忙，说啥都得好好谢谢人家。”

打包盒里，何蒖珠准备得齐全，里面还有她熬的梅子果酱，这是大胡子之前跟她点的菜，她找食谱查过，这是广式鹅肝的做法。

玉京拎着鹅肝和客家酒，快步走到简易房，难看又脏兮兮的河蚌壳在大胡子一双粗犷的巧手里已经变了模样，被黄色灯泡一照，散发出珍珠一样的金色光芒。

“你先坐，等我一会儿。”他头都没抬的说。

白玉京坐在他修好的一把太师椅上，椅子被从新打磨过，灰尘已经不见，露出了老家具独有的古朴。

她把打包盒打开放到桌上。

“鹅肝，过来尝尝。”

大胡子抬头一看眼神都亮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找水把手仔仔细细洗了干净。

玉京递给他一双筷子，俩人在简易房里就着小酒吃鹅肝，竟别有一番滋味。

大胡子只咬了一口，就被软滑的口感征服，发出一声餮足的叹息：“好吃。”

白玉京心想，那是！也不看是谁做的。

最主要还是东西对他口味。

“叫我来干嘛呀？”

她努力让自己忘记白天脱溜光的腱子肉，将目光盯在对面的胡子上，不让自己已经成熟的思想乱窜。

“我刚才在那家奶茶店看到肖像上的人了，和那家奶茶店绝对有关系，这个是奶茶店老板的电话。”

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这才一晚上的工夫，人就让他撞见了，还没声没息地弄到了那家店老板的电话！

她攥着电话号码，看到桌上的打包袋，和没吃完的鸡排奶茶。

“你刚才去那家啦？”

大胡子细细品尝着鹅肝，点点头：“嗯，东西没你做的好吃。”

白玉京抿着嘴笑了，心里竟有些美：“那当然了，他们都是山寨的，能跟我这正宗的口感比么？”

“别臭美，之前是谁愁眉苦脸跑去喝酒来着！”

玉京撅嘴：“我不就喝多那一回么？还得被你念叨多久啊。”

外边的风刮得呼呼作响，屋里却无比暖和，玉京蹲在地上摆弄那几个被磨光的贝壳，却想着电话号码，看了一眼她就觉得很眼熟，她能记住的台式机电话没多少，总共就那几个，记忆力搜一搜……果然像她猜测的一样。

“那家店被你挤兑得经营状况不太好，员工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我跟那店长说要买过来他的店，你打电话的时候记得别说漏了。”

大胡子吃完鹅肝，叮嘱道。

白玉京嘴角一挑，买店？这不是给希望么？

把她弄得这么惨，得让对方绝望才行。

要不然都对不起自己。

“不着急，我等她黄铺子那天再打。”

乌溜溜的眼睛发出一抹狡黠的光亮，大胡子喝着暖暖的酒，在她头顶像摸黑儿那样揉了揉。

“你心里有谱就行。”

难得，这家伙说话没埋汰她挤兑她，白玉京得寸进尺道。

“大林哥，你家在南方么？”

客家酒、广式鹅肝，除了这些，他还喜欢吃盐酥鸡，不是那边的人，怎么会好吃这些。

“嗯，我外公是客家人，我外婆是广东人很会错菜，外公爱喝酒，外婆就学者酿酒，后来我妈也学会了，你做的鹅肝跟她做的味很像，但还是差点。”

白玉京把被他揉乱的头发捋顺：“这回真不是我做的，是我妈。”

大胡子放下嘴边的酒，“我已经好多年没尝到家里的味道了，一会儿你帮我跟她道声谢。”

这一刻，铁一样的汉子眼中竟写满柔软，让玉京有种久违的感觉。

大胡子喝完最后一杯酒，穿上衣服：“走吧，我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