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决绝
“鬼……”
我喉咙打结,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眼,王麻子猛然回头瞪我,呵斥一声闭嘴,然后再度抓起一把黄米,对着被撑开一角的棺材洒去。
这一次,那些米粒并没有落在棺材盖上,而是统统掉进了那个咧开的棺材缝。
紧接着就是“滋滋”的一阵嗤响,咧开的棺材缝隙,徒然涌出一大股黑压压的浓烟,简直比夜色还要浓郁,凝成一股冲天的烟柱,直插天际!
“大伯……”
我已经快吓尿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可直接告诉我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肯定预示着什么。
果然,正在洒黄米的王麻子也是一脸的心颤,脸上的褶子在不停地抖落,倒退两步大喝道,“快撑船!”
我二话不说,立刻冲到船尾去发动马达,可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缘故,平时一拉就着的电动马达,居然失灵了!
“大伯,柴油机好像坏掉了……”我惨着脸回头,对王麻子喊了一声。
“闭嘴,马达坏了,你就用船桨划,赶紧离开这里!”王麻子已经顾不上回头了,他一边朝棺材上洒黄米,一边呵斥我赶紧把船开走。
我手忙脚乱地取出竹篙,用力把船撑出去,让小船跟随着水流的浮力往下滑行。
可不知怎的,那具浮棺好像也受到了水流的推动,居然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无论我把船撑到什么地方,都没有办法将距离拉开。
它居然跟上来了!
我手脚发麻,吓得差点失手丢了船桨,正要追问王麻子该怎么办,冷不丁却听到一阵清脆的“咔嚓”声,之前被立在船头上的黄香居然从中间折断,齐刷刷地掉落进水。
那黑漆漆的浮棺,就像一头破水的野兽,距离船尾越来越近。
“大伯,它、它要来了!”
我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总觉得那具浮棺里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一旦它靠近我们,就有可能将我“吃”进去。
“东西已经还给你了,你还是不肯罢休,非要带他上路吗?”
王麻子脸色铁青,望着奇根折断的黄香柱子,忽然发出一阵惨笑,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充满了决绝,
“青云,记住我的话,过了今晚你就搬走,以后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话刚说完,王麻子就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铜钱,猛地含在了嘴里,然后从船尾一跃而起,头也不回地对着浮棺扑上去。
“大伯,你干什么?”
我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急忙丢了竹篙去阻止王麻子,可他跳水的速度很快,等我赶到船头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黑色的浮棺冲势很猛,好像一头破水的鲨鱼,在水浪的颠簸下弹起,恰好对着王麻子迎上去!
随后便是“嘎吱”一声,那浮棺的盖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顶开,咧出一道黑漆漆的口子,就像一头凶兽张了嘴巴,居然将王麻子整个都“吞”了进去!
“大伯!”
我嘶声大吼,眼睁睁看着王麻子被落下的棺盖封住,扑腾一声砸落入水,直挺挺地沉入了水中。
那棺材居然沉下去了!
早不沉晚不沉,偏偏在王麻子跳进棺材里面的时候,跟着他一起沉了下去。
我好像疯了一样,抱着竹篙使劲打向棺材沉下去的地方,声嘶力竭地喊着,“你特么出来,把大伯还给我,你不就想害我吗?你出来啊!”
我一边砸,一边哭,眼泪流满了整个脸,恨不得自己也跳下水,找那具棺材拼命!
可水下没有任何回应,除了几个咕噜噜冒起的大气泡,什么都没有。
“大伯,你回来啊……”
我无力地跪在船板上,声音嘶哑哭喊着,一遍遍地敲打着水花,小船已经在水流的浮力带动下飘走,距离王麻子落水的地方越来越远,眼看就要赶不上了,我横下一条心,正要跳到水下去救人。
可水流太疾,由于无人掌舵,船身一直跟着水流打旋,没等我跳下去,失控的船头已经重重撞击在水边的悬崖上,轰隆一震,将船头撞出一个大窟窿!
“啊……”
我重心不稳,立刻惊呼着栽落下去,水下暗流好像刀片一样刮在身上,我两眼发黑,冰冷的江水灌进我的嘴巴,沿着食道呛进肺里,瞬间让我感到窒息!
我双眼发黑,情急之下只好抱着一块木板借力,刚把脑袋露出水面,失控的小船便横甩过来,重重顶在我后脑勺上。
我听到“砰”的一声,然后天空变得更黑了……
许是我命大吧,昏迷的时候我还死死抱着那块木板,不至于完全沉下去。
麻风岗中的潮水拍打着我的后背,将我推下了下游,我的大脑完全空白,犹如一片枯叶,在黑暗中起起伏伏,不知道飘出了多远。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浸泡在水中,但已经被江水冲刷到了下河岸。
岸边延伸的树枝勾住了我的衣服,将我悬在水中。
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我捂着剧痛的后脑勺,吃力地爬到岸上,回望着长江上游的怒涛,想哭,却已经没力气再哭了。
回想落水前的画面,我悔恨交加,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树干上,一遍遍地扇子自己的耳光,骂自己没用,是个无能的窝囊废。
要不是因为我,王麻子就不会死,我果然是个天煞孤星,刚出生就克死生母,现在又克死了辛苦把我抚养长大的养父,我简直不是人!
我跪在水边嚎哭了很久,直到天色放亮,几个洗衣服的村民发现了我,赶紧将我从水边拽了上去,叽叽喳喳地围在我身边,打听发生了什么。
我一声不吭地挤开人群,跌跌撞撞地步行到麻田镇,又沿着小路返回,重新走回了小义庄。
王麻子落水前曾说过,要我立刻搬走,永远不要再回小义庄,可这是我的家啊,离开了王麻子,离开了小义庄,我还能上哪儿?
其次我还不确定王麻子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宁可相信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也许等我返回小义庄后,还能看见王麻子躺在平时的摇椅上、抽着旱烟的画面。
十几里山路,我整整步行了一上午,返回小义庄的时候又累又渴,还没等进屋就一跤跌在地上。
我头晕目眩,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听到小义庄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夹杂着一道惊呼,“咦……怎么有个人趴在地上?”
嗯?
我昏沉的大脑愣了一下,吃力地把头抬起来,就看见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正脚步飞快地走向我,边走边问道,“你没事吧?”
我一脸木讷地看着对方,一时反应不过来,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小义庄是我和王麻子的家,怎么会忽然蹦出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