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7-11
陆家别墅外,陆璧青拎着箱子回望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内心涌起难言的酸涩。
他爸有句话说得很对:他是陆安平和林雪慈儿子,他沐浴着他们的荣光长大,他没有资格觉得羞愧和耻辱,也永远不可能跟他们剥离,可是,他仍然想要证明,他陆璧青是可以的。所以,他很努力很努力,这次期末考试他专业成绩和陈一墨不相上下,可是,没有人注意,所有人都只关注陈一墨和向挚拿了国际大奖回来,就连他自己父母,也没问过他到底考得怎样,但那没关系,他可以继续努力,他可以从现在起自己养活自己,比如,他一直在勤工俭学,现在找到了一份在首饰作坊做事的长期工作,从这个寒假开始,他就可以自己赚钱了,没有父母的光环,他也可以活下去,而且活得出光出彩,他甚至可以证明给所有人看,陆家,并非徒有虚名!父母碎落一地的光环,他能凭自己的本事一点一点再捡起来!
爸,妈,我会回家来的,到时候,你们会以我为荣!
车来了,他用力抿着唇,拎着行李箱登车而去。
他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小镇,镇上有一家规模不大的首饰店,以经营银饰为主,却能做正正经经的花丝镶嵌,店主是一对年轻夫妻。
高铁不能直达这个小镇,他只能乘火车先到河坊镇再转车,若是从前,他出行是有家里司机送的,再不济就打车,但现在他知道不行了,他得坐大巴。
他几乎没坐过大巴,最近一次坐大巴的经历还是中学时老师带着去研学。
他算着自己身上的钱犹豫。从他在展会上揭穿自己妈妈开始,他就在学校附近的画室里给高考考前班的孩子代课,不到两个月,结算下来的钱平时生活开销后就所剩不多,加上他二十年养成的富家公子的生活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比如刚才,往返家里一趟,他全是打车,来回之间憋着一口气还没觉得什么,付钱的时候,他就有些心疼了,怎么钱这么不经花呢?
有些习惯是一点一点意识到,一点一点来改的。比如,他也是最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几百块甚至几十块的衣服可以买,那交通工具从小车换成大巴也没什么。
只是,怎么坐呢?
他站在火车站中央环视四周,终于看见大巴售票处几个字。
他走过去排队,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河生哥,我自己去可以的!你真不用陪我!”
三个人,在队伍末尾处相逢。
陈一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只熊。而宋河生则带着一大包东西,像是土特产或者年货。
三个人正面相对,目光也撞到了一起,想要再避开都不可能。
陆璧青是最尴尬的,他挤出一个笑来,点点头。
陈一墨对陆璧青的感觉很复杂,他爸妈不靠谱,但他本身不坏。
她也只好点点头,“你……也买票?”
“嗯!”陆璧青自动退开两步,让他们排前面,而后低头看着自己脚尖。
陈一墨本来还想客气一番的,但陆璧青这么明显的拒绝交流,她也不好说什么了,说了声“谢谢”,拉着宋河生站进了队伍里。
结果,三个人是去同一个地方,而且陆璧青就坐他俩后面。
陈一墨暗暗犯嘀咕,这要看就要过年了,这人是要去哪里?
下车的时候,陆璧青埋头抢先就从后门下车了,等陈一墨下车的时候,他早不见了人影。
“你……”宋河生一路都没有说话,此时看着她目光还在人群中搜索,终开口说了个字,但还是把剩下的话吞回去了。
“嗯?”陈一墨收回目光,看了眼宋河生。
“没什么,走吧!”宋河生拎着东西大步往前。
陈一墨皱了皱眉,“怎么都奇奇怪怪的!”跟上。
他俩这趟是来给陈师傅送年货的,宋河生做的各种腌菜陈师傅和梅姨都喜欢,外加一只大火腿,赶在年前送来,就是给他们加菜的。
陈师傅今天出门了,倒也不必送去家里,放在商师兄银器店里就行,平时他俩都是这么送东西的,到时候商师兄自然会带二位师父家里去。
陈一墨却在店里再次遇到了陆璧青。
商师兄正在跟他说话,“辛苦你了,本来过年是应该休假的,但对我们景区来说过年其实是旺季,人手还真有些紧张。”
陆璧青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愿意的!真的!我也很需要这份工作。”
陈一墨真是犯了疑,陆璧青需要出来工作?虽然说林雪慈剽窃事件的爆发对声誉有影响,但却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家生意,毕竟是响当当的大品牌,早就占领了市场,而且剽窃这事只有业内人知道,普通民众哪里知道?他们家牌子首饰还是很热销的。
商师兄却看见他俩了,站着打招呼,“墨囡,河生,你们来了。”
“商师兄好!”陈一墨笑着上前,“再不来都不行了!在家天天打喷嚏,耳朵都快被陈师傅念化了!他是想我吗?才不是,他是想河生哥……做的年货!”
商师兄也笑,“师父一天的确要念八回!河生,辛苦了。”
被点名的宋河生把东西放下,默不出声。
陆璧青却退到了一边,黯然低下头,站了会儿,往外走。
商师兄注意到了,叫他,“陆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大家的目光便集中到了陆璧青身上。
陆璧青的脸瞬间红透,想撒腿就跑,但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商老板对自己的收留,觉得这样没有教养,红着脸低头说,“我还是不在这里了吧,谢谢你,商大哥。”
他觉得有些遗憾,他是真的想留在这里工作,虽然这是个小作坊,但老板是认真做花丝镶嵌的人。
说完,他低头再次往外走。
“等等!”这次是陈一墨叫他。
他低着的头抬不起来。
陈一墨先看看商师兄,从他的眼神里她就估出来他是不知道陆璧青是谁的,显而易见,陆璧青也不知商师兄的身份。
她对商师兄说,“师兄,东西送到,我和河生哥就先回去了。”说完看向陆璧青,“陆同学,如果你是因为我的缘故而不在商师兄这里完全没有必要,我是我,你俩怎样是你俩的事。师兄。”她再次回头,“你根据你的需求和判断来。我们走了啊,过年再来看师叔。”
她挥挥手,拉着宋河生走了。
宋河生得很快,而且越来越快,陈一墨要小跑着才能赶上了。
“河生哥,你干嘛?你等等我啊!”她追着喊他。
他这才慢下来。
陈一墨拉住他胳膊,“怎么突然跑这么快!”
宋河生憋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你跟他很熟吗?”
“谁?”没头没脑的!
宋河生垂下眼,又不吭声了。
陈一墨恍然,“你说陆璧青?”
宋河生还是没说话,但沉默不就是默认吗?
“也没有啊,他……”陈一墨不笨,忽然笑眯了眼,“河生哥,你吃醋了!”
“没有……”宋河生迈开大步。
“你有!你耳朵都红了!”陈一墨笑嘻嘻的。
宋河生不理她,走得更快了,其实他走快了就会显出高低脚来,但陈一墨从来就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此时看着他甩开她后急急忙忙的背影,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梗在心里的那个结突然就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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