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工业化的准备,大宴

“提到工坊,还有一件事。”

苏牧伸手虚扶,墨无暇直起身。

她的眼睛明亮了不少,胸脯连续起伏了好几次,才逐渐缓和了激动的情绪。

“苏先生请吩咐。”她用手扶了一下眼镜,乖顺地回答。

苏牧问她:“关于工坊里面蒸汽动力结构,你的人掌握的怎么样了?”

墨无暇只略微思考了一瞬,便对答如流地说:

“原样重建已经没有问题,材料足够的前提下,四名墨者三天便可完成完整的工坊营建。

“若是如褚圣女所用,去掉蒸汽锤,一天便可。”

蒸汽锤最大的问题是往复结构和沉重的锤头,耗时耗力。

以最熟练的墨者来算,在蒸汽锤这个结构上能抢出来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苏牧点点头,又问:“若是去掉蒸汽动力结构呢?”

墨无暇水晶眼镜片后的眸子张大,感觉到意外,重复了一遍苏牧的话:

“去掉蒸汽动力结构?那便只剩下了熔炉和铁砧……蒸汽锤是没法用了,砂轮可用水力驱动……”

她想了想,给出来一个粗估的答案:“两名墨者,一天便可。”

苏牧继续刨根问底:

“假设熔炼铁矿在单独的工厂进行,之后以铁锭的方式运送至锻造工厂,如此拆分工坊,有什么想法?”

这让墨无暇感受到了挑战。

局限于时代,苏牧说的这种形式她闻所未闻,甚至从未想过。

常识被狠狠动摇的同时,她又觉得,似乎这种方式会更加合理、稳妥。

“营建的时间势必会拉长……但……”

“但用起来更方便,维护起来和更容易。因为只需要专精的匠人就可以。”苏牧替她补充。

墨无暇目光闪动,因为学习到了新的知识、拓展开了新的思路,她呼吸再一次变得急促。

胸脯在宽松的麻衣之下起伏不止,布面不堪重负地紧绷。

学霸的表面之下,实际上是一个相当风姿绰约的女子。

苏牧拿过纸笔写写画画一番,递给她一张潦草的图纸。

“可以参照着思考一下,此事若成,大烈工业史上,无论如何避不开墨家这两个字。”

青史留名。

诸子百家争鸣,争来争去,到最后也就是一个名。

墨无暇是一个有学识的人,所以明白苏牧这话不是无的放矢。

她简单扫视了一眼图纸就被震住了。

意识到,手里的这张图纸的分量,根本不是简简单单“避不开”三个字能够盖得住的。

这能定鼎大烈未来千百年的基业!

在史书上,墨家甚至有可能站到和兵家齐平的地位!

墨无暇不舍地盯着图纸看了又看,把每一个细节先不求甚解地刻印在脑海。

才谨慎地夹在了随身的书里。

打算回去了之后,将图纸贴身收藏。

……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这日,武牢关满城张灯结彩,冰冷肃杀的石板道和石头房屋,此刻也带上了柔和的暖意。

关城武德充沛,妇人们不像大户人家久居深闺。

现在就更是无拘无束,穿着用草木汁染成彩色的衣裳,云鬓高盘,再佩上一支雕工细致的木钗。

让街道间多了许多亮色。

茶摊还在,倒是没有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盛况。

因为沿关城中轴大道摆设了大宴,流水席会从未时一刻拉开帷幕,彻夜不息。

——大破狼主并草原诸族合力进犯,俘虏过三万,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

这样的一场大胜,值得与之相称的大庆。

而犒赏三军的宴席则摆在了军营里,薄酒虽淡,却已经是平日根本无福消受的佳酿。

更棒的消息是,今天的酒里,不掺水。

——掺水是因为酿酒消耗大量粮食,等闲是不够可供将士们豪饮的数量的。

身经百战的老卒抱着脑袋那么大的粗陶酒坛,眯着眼、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灌一口。

目光迷离地喊着乡野的小调。

然后猛地把酒坛子举过头,对着天:

“兄弟!牯牛岭打仗的时候,老哥哥答应过你,帮你多杀几个蛮子!老哥哥我做到了!”

又有年轻的士兵双眼通红,抱着酒碗,怔怔看着酒水里倒映的天空。

走近了听,原来是在低声自语:

“娘,六子没给祖宗丢人!来年祭祖,六子拿蛮子的头来告慰列祖列宗!”

更多的是哭笑都乱做一片的士兵,酒的度数不高,但每个人今天好像都很容易就醉了。

郡守府里相对安静,但同样喜气洋洋。

酒菜和府外流水席并没有不同,可能唯一的差别就在于,因为有烈安澜在场,每个人都略显拘谨。

所以有眼力见的领导,在庆功宴上讲完话就拍拍屁股走了,方便下属们随便瞎白话开玩笑……

有领导在,谁能放得开?

苏牧心里调侃着,抿了一口酒,又不动声色地放回桌上。

他坐在烈安澜左手边,这里是除了主座以外最尊崇的一个位置。

女帝唇角一勾,带着笑意地说:

“到底不比苏先生的酒来得醇厚。”

出了军队大营,称呼还是用“先生”两个字。

郡守左秋阳适时捧哏道:“哦?下官只道苏先生文韬武略惊世,没想到在酿酒一道上,先生也有精研?”

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郡尉常喜憨直道:“左大人都说了文韬武略。苏先生会酿酒,末将也是半点都不奇怪的。”

李广憋着笑,大马金刀地抬起头,“哼哼”地一笑,用炫耀的语气说:

“你们没赶上好时候啊。老夫有幸尝过苏先生的酒,那滋味,那个香,啧啧……啧啧啧……”

嘚瑟的让人想打他。

你特么那叫有幸尝过?苏牧呵呵道:“李将军啊,别忘了你欠我的酒钱啊。”

李广气势立刻矮了半头,可怜巴巴地看了眼烈安澜,发现女帝自顾自看戏不理他。

于是肉疼地连连说:“没忘,老夫记得清楚得很!”

见到这个表情,左秋阳疑惑地问:“不知苏先生的酒,沽来是何价钱?”

李广垮着脸:“一百钱。”

“一百钱一坛?似乎也不贵。”

李广:“一百钱,一口。”

左秋阳:“???

“哈哈,哈哈哈……要本官说,咱们桌上的酒,就很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