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魏敏看着赵嬷嬷离开,扬起头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嗓音酥软:“祖母,多亏有您帮我,不然我不知道要跪多久呢?”
魏老太太本以为她会在自己面前大诉苦水却不想她只说了这么无关痛痒的一句话,越发怜爱起这个可怜的孩子,是亭然糊涂,不过才九岁大的孩子已经这般懂事,他还想怎么着?换做别人家的娇小姐,早闹得全府上窜下跳不得安宁了,那还顾全得了钱家的颜面。
这个柳家……归根究底打的什么主意,真当她这个老婆子不明白?柳云没有半分钱锦的温婉,善解人意,一看就是蜜罐子里泡大的,脾性气度全然不如那个庶出的三小姐,若真要挑个,必然也不能将这么个是非头子放进府里来,罢了,这些恼人的事还是往后再说罢。
用过早饭,收拾妥当一行人坐上马车往法源寺去,魏敏不明白祖母为什么会让三姨母柳竹和她们共乘一辆车。古代庶子庶女的身份极为尴尬,三姨母该是头一回受这等礼遇,一张笑脸因为激动而绯红染颊,说不出的清丽动人。
“敏姐儿以前不记人,加上身子不好也甚少和柳家人来往,所以同你们生分了,你们多担待些。你与锦娘虽不是出自同一位母亲,我瞧你与她的性子倒是像的很,想来敏姐儿与你该能好好相处,这段时间你多上心陪陪她。”
柳竹自是赶忙应道:“老夫人放心,敏姐儿懂事文静,阿竹很想与她亲近。”
魏敏打量她一阵微微扬起嘴角,三姨娘是很耐看的美人,温柔娴静,声音婉转动人,多瞧两眼让人只觉得舒服。
法源寺位于凉州城外,寺庙依山而建,树木葱郁环拢,水声潺潺,更显古寺清幽富满灵气,香火也甚旺,来往的信徒数不胜数。山脚下是个热闹的小镇子,吆喝叫卖声不断,魏敏昨儿听丫头说这集市上有许多新奇的玩物,她好奇不已,可又不好和祖母说。
正惋惜就这么错过了,只听前面传来一阵嘈杂,依稀听到有人的叫骂声,皮鞭抽在人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
前面围着看热闹的人太多,马车不得不在中途停下来,不论前面的家丁怎么赶人潮依旧拥挤,没有空出一条能让他们过去的路。魏老太太虽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祈求这些拦路的人赶紧退开,莫要误了向菩萨虔诚叩拜感恩的正事才成。
外面咒骂声、皮鞭抽打声还有一道细若蚊吟的痛苦呻吟全数钻入耳中,魏敏白嫩柔软的小手刚摸上帘子就被三姨母给按下来,看着她笑着摇头。
“看那身装扮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怎么会落到人牙子手里?年纪虽小了些,相貌可是俊俏的很,长大了指不定是怎么个……算了,听说是哪位老爷相中了要养着玩,这小子脾气犟不乐意,瞧那狠的,再这么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可真是造孽,好端端的人可惜了……”
魏敏听着就在耳边的两道声音发出唏嘘声,终究还是敌不过好奇,抬眸见祖母闭着眼睛,她侧了侧身子,扭过去拉开帘子探头往外面看。马车高大正好能看清人群中的那两个人,那少爷瞧着也不过才十多岁,上等的华绸被鞭子抽打得碎开,白皙俊朗的面颊上赫然躺着一条鞭印,连眼睛也肿起来,看着甚是可怜。
跪在地上恳求地想来是他的陪侍,都是一般年纪的人,纵使心再大也无法躲过这等灾祸。
柳竹见老太太睁开眼看着魏敏,顿时慌了赶紧要把她往里面拉,却被她手脚并用的推开,见老太太摇头这才松了口气。
魏敏本来是当热闹看的,再要回车厢时不期然与那双澄澈又透出哀伤的眸子撞上。那是一双如天际洒落的光般耀眼的存在,好似该是傲然藐视世间的清冷,此时却带着羞愤、痛恨、屈辱及无力,更让人觉得痛心的不甘。
魏敏恍然觉得他的那道目光本就是盯着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忍不住颤了颤。
“敏姐儿,外面风大,快进来罢。”三姨母小声地说着,双手才探上前就见魏敏转过身来坐好,精致的小脸上一派严肃。
魏老太太好笑地看着她,这个小丫头自打病好后脑子也转得快了,以前问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如今倒是机灵得很,还知道变着法子的收拾人,都说孩子被病痛打磨一次就越发聪明一分,可怜的敏姐儿,要是如此遭罪哪怕就是让她痴傻些也无妨。
魏敏手不由的捏紧裙摆,听着外面还不停歇地抽打声,咬了咬唇,软软地说道:“祖母说我病好是老天保佑我,许是上辈子积了福才大难不死。今天在去拜菩萨的路上遇到这种事,上天有好生之德,是不是菩萨也想祖母能救救他?他浑身是血,好可怜。”
魏老太太信佛多年,被小孙女无意中一点拨,心思也跟着转了转觉得有几分道理,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皱着眉头深思。
魏敏正是抓住祖母信佛所以才敢这么说,可是她又拿不准祖母会不会帮忙,一张小脸瞧着楚楚动人,柳竹心底也有些同情那个小公子,可惜自己终归是客,没什么立场开口恳求,抿着唇一脸紧张地看着魏老太太,想从她老人家的面颊看出一点可能。
此时外面传来人牙子不耐烦地声音:“瞧什么瞧?别挡着爷发财的道儿,都给我让开。”因为被人拖拽,铁链子摩擦着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魏敏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望着祖母的眼睛里隐隐浮现出焦急和恳求。
魏老太太叹口气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说道:“傻孩子,咱们不知道他的底细,万一惹上什么祸事可是要拖累整个魏家,这样你也要救他吗?”
魏敏仰起头,粉嫩的小脸上泛起一抹疑惑:“为何不救?如果哪日我也落得此种境地,我该是同他一样想有个人能站出来救我一把。生病的那些天,我清醒的时候总是告诉自己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我想看见祖母,想看见外面的太阳……喝药,扎针我都不怕,我只怕我从此以后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