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志桓很难理解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会不喜欢别人，当即问道：“为什么呢？”

“好多人都苦大仇深的。”云吞嘟囔道，“我有个朋友叫土豆，学习特别好，比我高一个年级，我觉得他学习已经非常非常好了，但他还在拼命做题，因为他必须要上一个好学校，他一年才只能出来玩一天，我感觉他好难受。”

“嗯？”祁志桓眉色一紧，冲旁边的干部道，“不是素质教育，减负了么？怎么一个小学生一年只能休息一天？”

“这……这是偶尔的情况吧，一年休息一天有些太夸张了。”干部瞬间满头大汗，“有些家庭自己要求比较高，这个没办法。”

“还有还有，饨饨还有一个叫夏萝的朋友。”云吞摆弄着营养快线道，“她不怎么学习，但她更累，每天都要换衣服、跳舞、录视频，因为她要当明星。”

“靡靡之风。”祁志桓摇头道，“她多大？”

“跟我一样。”

“岂有此理！”祁志桓惊望云吞，“不上学了？就录视频？”

“她妈妈说，上学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靠关系，不如早点靠脸。”

“这什么狗屁话！”祁志桓怒望干部，“现在社会风气都这样的？”

干部更加慌了，哑着嗓子道：“个别现象，个别现象。”

“你们啊，我一问你们，什么都好。”祁志桓说着又指向了云吞，“再听听群众说的，什么都不好，你们成天报喜不报忧，还不如一个孩子。”

干部很无辜。

我他妈一个老干局慰问老同志的，这真的不关我事啊。

祁志桓不觉间气脉喷张，冲云吞大臂一挥：“还有什么事么？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人，通通告诉爷爷，大胆的说，爷爷去想办法。”

“嗯……还有……”云吞忽然又望向祁志桓，“还有您啊，营养爷爷。”

“我？”

“您也很不高兴啊……”云吞似乎知道这话不太尊重，但还是说道，“成天对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就想着吃了，就每天吃饭的时候满脸喊真香。”

祁志桓闻言，老脸一红：“喊话……要用嘴的，小朋友。”

“可真香可以用表情喊。”

“哎呀这个……”祁志桓不禁揉了揉嘴。

旁边干部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嗯？！”祁志桓红着脸瞪了过去。

“我……我去上个卫生间，您慢慢聊。”干部赶紧溜了。

祁志桓这才叹了口气问道：“我都怎么不高兴了？”

云吞尽力描述道：“就是，很不满意，又不能做什么，那种感觉。”

“哎……”祁志桓看着湖水，一声长叹，“饨饨，你说的对，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他说着，又连连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你太小了。”

“饨饨不小。”云吞有点生气地拧紧了瓶子起身道，“饨饨想跟店长玩，但饨饨知道店长很忙，不能打扰他，饨饨就自己玩，饨饨知道店长忙完了就会来的，不生气。”

“真的不生气？”

“哼，不生气。”

“你看爷爷。”祁志桓忽然捂住了脸。

“嗯？”

祁志桓忽然又掀开手做了个鬼脸：“哇！”

然后他又捂住脸，又掀开手做鬼脸：“哇！”

云吞满脸不屑：“这个是三岁小孩玩的……”

“啊……”祁志桓挠了挠头，“那你想玩什么？”

“我能……摸摸爷爷的光头吗？”

“这……”祁志桓陷入了莫大的纠结，回头看了看，干部正在往远处走去，下了好大一番决心后才说道，“摸吧。”

“哈哈哈。”云吞瞬间冲了上去，一把摸住大光头，“好光滑。”

祁志桓没想到，被这软嫩嫩的小手摸光头竟然还……有点爽。

云吞摸了没多久就摸腻了，祁志桓却还有些意犹未尽：“怎么不摸了？”

云吞四望一番，很快看到了自行车：“想骑车。”

“好啊，爷爷带你。”

“饨饨自己会。”

“哦，那我们一人一辆，比谁骑得快。”

“哈哈哈哈，来啊。”

当祁志桓踏上自行车，开始比赛的瞬间，云吞已经像火箭一样窜了出去。

祁志桓努力追了几分钟，越追距离越远，没过多久，云吞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哈哈，超您一圈啦。”

祁志桓终于知道，自己老了。

不过他却是笑着的：“倒要看看你能超几圈。”

干部回来，本要自己追上去保护祁志桓的，但见祁志桓优哉游哉骑着28大铁驴，笑得灿烂而又阳光，他也就不好打断这场比赛了，干脆在旁边找机会拍了几张照片，把老人家的劲头儿照下来发给了郑帅。

“老爷子心情不错。”

没多久，郑帅回话：“领导看见了，乐得不行，很满意，他说辛苦你了老胡。”

“不辛苦不辛苦，我去陪了，领导放心开会。”

自这次比赛开始，云吞就跟祁志桓绑定在一起了。

虽然祁志桓变戏法逗小孩不行，但可以点营养快线啊。

至于云吞，一些莫名其妙的大实话总会勾起祁志桓的兴趣，毕竟，真诚相待早已成为了他人生的奢侈品，尤其是爱人在长眠之后，包括儿子在内，似乎所有人都戴上了一副应付老人的面具，时间久了，自己竟也跟着演了下去。

而在云吞面前，当一个营养爷爷反而变得真实起来。

……

周游两天的闭门苦修并未带来太多的成果，看得信息太多反而更加眼花缭乱，现代艺术更多的时候在向奇形怪状的方向生长，先不说客人喜不喜欢，周游自己都很难接受，而那些保守的设计又难免欠缺新意，若是向豪华舒适的方向挺进最终只会让这里更像是一座酒店。

带着这样的迷茫与瓶颈周游重新回到了学校，话少了一些，更多的时候都在冥思。

周一，教育部领导团队如约而至，整个学校严阵以待，周游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直到辅导员冲进教室，跟讲师道歉过后拉起周游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