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苑，胡季与小马入住进7层7016房，一切看上去不错，标准的五星规格，尤其是阳台上的风景，毕竟是秀的大雁湖，但对小马来说，那个红扑扑的码头和龙舟，显得有些扎眼。

“多好。”胡季站在房间阳台上，扶着栏杆道，“饮料的事情的确减分，但那个好解决，换我来立刻就给纠正过来，这景儿我可做不出来啊。”

小马没说什么，只是回到房间，开始研究起细节。

很多内部装修，乍一看似乎不错，但只要稍微聚焦在边边角角，就能发现不少问题。

小马首先拉动了阳台推拉门，有一个瑟瑟的声音，中间还会卡壳，他于是蹲下来仔细观察滑轨，随后又敲了敲推拉门的金属边框，接着进屋开关了几次衣柜，这便回头道：“所有金属件都是最廉价的，我虽然不是搞装修的，也可以断定了。”

胡季面色微微收紧：“俞永茂说的，所有一切都是最高标准。”

“至少内装上不是。”小马说着低头看了看手，上面有一层透明的油污，“好像打了封闭剂，刚打不久，所以味道小一些，这种廉价板材按理说味道很明显的。”

“这我得跟他说道说道了。”胡季的脸沉了下来。

小马接着在床垫上坐了一下，然后跟胡季一起掀开了床垫，看清商标与型号后说道：“这个市价不超过500元，一开始躺还可以，但很快会变形，半年后感觉会很差。枕头倒还行，勉强达标。”

随后，是卫生间。

“水池和马桶的确是大牌子，不过是小厂贴标的。至于其它的，大概是聘多多那种质量的吧。吹风机是戴森的，稍微加分，消耗品……嗯，跟饮料一样是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过期货。”

一通批判过后，小马又踩着椅子观察起更细节的东西。

“您看，才刚装修完，这里已经有起皮的迹象了，还有这里、这里，漆料根本没擦干净……”

大约半小时后，小马才擦了把汗拉了把椅子坐下：“椅子太轻，不知道是什么用料。”

胡季的心都快死了：“我说马儿啊，怎么你一看，这么多问题呢？”

“很正常，胡总。对您来说，只是看，对我来说，是要考虑长久的。”小马指着天花板的角落道：“比如几个月后，墙皮会开始脱落，这就要随时修葺，很麻烦。还有很多小的五金件，估计今年冬天就会开始有问题。至于床垫，变形后质量严重下降，客人会直接为酒店判死刑，必须花大价钱更换。还有更复杂的水电管道线路，那才是最重要的，但那需要专业工程师来评估，我看不到。”

“那就这么说吧，马儿，这个酒店的房间硬件水平，相当于哪种酒店？”

“嗯……新装修的茹家或者汗庭吧。这是现在，半年后可能还不如他们。”

胡季握着茶杯，心都要碎了。

“下面，我尝试性的，试探一下水电。”小马话罢来到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取出了准备好的碎末状的黄色沙石，过滤网堵住，然后打电话说水龙头堵了，叫了客房服务。

不多时，一个水电工背着家伙来了，熟练地打开水龙头，开始清理起沙石。

小马瞅了眼禁烟的标识，在旁边递了根烟：“厉害啊师傅，一下就找到问题了。”

水电工接过烟，点着火笑道：“没办法，天天有这事儿。这破逼管道，不知道哪个做的，隔三差五出问题，一出问题就混进来不少泥沙，客房还算好的，洗衣房才麻烦，有一次值班的没注意，把床单都洗成黄的了。”

小马呵呵一笑：“看您也是有经验的老师傅了，一般新酒店会这样么？”

“当然不会，至少三五年后才会出这些个破毛病。”师傅叼着烟摇头道，“这建筑队活干得不行，我跟我徒弟每天从早忙到晚都忙不过来，给的钱还贼少，结完账我就不干了，艹。”

“您不是酒店物业的正式员工么？”

“呵，哪儿啊，酒店经理想雇正式的，可就是没钱，临时拉我来来顶事儿的。”水电工很快修好了水龙头，指了指地面道，“你们这还算好的，头两天有一批好像是媒体人吧，他们来试住的时候，热水管崩了，楼下全给淹了，现在那房间只好封了。你要说十几年才出这问题，也是情有可原，这连十几天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整的。”

“那您真辛苦了。”小马又递了根烟，“电路也有类似的问题么？”

“那倒没有，电线标准比较严格，都是安全的，就是水这块……质量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水电工接过烟别在耳朵上，刚放好对讲机就又响了。

“张师傅，麻烦去趟1104，那里推拉门卡住了。”

“这事儿也让我去？”水电工骂道。

“辛苦了张师傅……就您一个懂。”

“倒霉孩子，摊上这活儿！”水电工连忙抽身出去，最后想起了什么，又突然回来，把烟头扔到马桶里冲掉，同时说道，“这浴缸可不好用，小心点。”

“多谢。”

水电工走出房门，绕过拐角，在监控的盲区，正撞见方启明，方启明踏踏实实塞给他两包烟：“辛苦了啊，张师傅。”

“不辛苦，都是实话实说。”张师傅接过烟叹道，“你说说你方经理，哪儿都挺好的……怎么摊上这地儿了……还有，我这么实话实说合适么？”

“这您甭管，合不合适的，中午就知道了。”方启明拍了拍张师傅，“一直以来，您也辛苦了。我打过招呼了，11半之前，前去财务，把您和您徒弟这段时间的账结了。”

“这么忙，得晚点。”

“千万别晚，晚了就不好结了。”

“成吧……还神神秘秘的。”

“另外，您将来要去别的酒店工作，客人递烟千万别接，接了也别抽，要罚款的。”

“嘿嘿……真不好意思……”

“忙去吧，别忘了快点结账啊。”

“成，您也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