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百手笑着点点头，说他知道了。

关老头几不可见得皱了皱眉，脸上带着长辈教训小辈的表情：“你知道啥啊知道，那十万大山不是人能去的地方，趁早收了这份心吧！”

说完，他又夹了一筷子牛肉：“那大山有多凶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头也就那几天进去弄点人参，就够一年的生活了。你们呐，记住老头子一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不是你的东西，别贪，没好下场的。”

关老头一开始的话还很正常，后面的几句明显加重了些。

杨百手朝顾青峰使了个眼色，顾青峰忙倒了一杯酒，去敬关老头：“我们也不是贪啥，就是好奇问问。”

关老头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太当一回事了，一边喝酒一边吃菜，偶尔扯一些家长里短：“这王家妹子跟你们是什么关系，我怎么好像不太记得你们了？”

说罢，关老头正眼瞧了杨百手一下，他们几个虽然已经乔装打扮，易容得跟村里人差不多的样子，再加上杨百手和顾青峰有意学着青山村的口音说话，所以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只是易容好易，这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就没那么好隐藏了。

关老头望着杨百手，总觉得这双眼睛漂亮得过分了些，自己这一生都好像没有瞧过。

杨百手又不知道他跟王家有什么亲戚关系，更别提什么小辈的名字了，这时候假借身份也不正常，便糊弄了一句：“上次见您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您老是不出家门的，哪里还记得我呢？”

这话似嗔似怨，倒叫关老头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百手顺势就又倒了一杯酒，让关老头喝，不仅如此，他还朝顾青峰使了几个眼色，意思很明显了。

要说这顾青峰也是上道，举手投足间就明白了杨百手的意思，他还暗中扯了一把顾流云，三个人一起开始给关老头灌酒。

关老头不知道有多久没喝酒了，这会自己也有些刹不住车。

顾青峰他们敬酒，他就喝，一边喝一边还跟顾青峰他们吹牛，想当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男子，喜欢他的姑娘从村头排到村尾，可是他只喜欢一个姑娘，那就是小芳。

他喜欢小芳，小芳也喜欢他。

两人好不容易结了婚，可是小芳命不好，没几年就得了病。一开始两人还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为就是个小病，小芳要省钱死活不去看，自己看情况抓了点药凑合。

然而吃了好几天的药，病情也没见好，反而严重了许多。

关老头觉得不对了，赶紧拖着她去看，结果了不得，压根不是发烧感冒的小毛病，大夫跟他说：“老关啊，芳芳的病太严重了，恐怕……”

关老头心里登时就缩了一下：“恐怕啥啊恐怕，你就说怎么治就行，钱什么的甭管，我只要她赶紧好起来。”

他催大夫赶紧开方子，大夫却为了难：“不是我不愿意开方子，是咱村里的药材不全，开了也没用，那方子里最重要的一味就是血人参，你上哪儿找去。”

关老头感觉眼睛一抹黑，就要摔过去了，这血人参，不是要他的命吗？

然而芳芳要是没了，他活着更没有意思。

大夫知道芳芳也就这样了，说自己会尽力帮芳芳拖那几个月的命，但多的就没了。

话里话外，便是让关老头赶紧为芳芳准备棺材。

关老头当场就差点哭出来，直接就跪在地上求大夫，让他救救芳芳，结果这个动静倒是把内室的芳芳给惊出来了，芳芳出来一看到自家男人跪在地上，一激动，直接就栽了过去。

那一瞬间，关老头的心都给碎了，心想着自己是个男人，刀山火海也要闯一回！

于是他咬了牙，问大夫这血人参哪里可以买，他哪怕是砸锅卖铁，把脑袋给卖了，都得把芳芳给治好。

大夫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帮你，是我也不知道这血人参哪里可以买，所以，哎。”

这番话算是把关老头最后的一点幻想都给掐灭了。

杨百手看关老头一边说，一边还拿手抹了下眼睛，应该是说到痛处了，他识趣得给关老头倒了杯酒，问：“那后来呢？”

“后来……”

关老头先是叹了口气，又猛地仰头灌了一口酒，说道：“后来啊，我就咬了牙，这不是说人参一般都长在深山老林里嘛。背后可是有一座十万大山，要人参，我上山里寻不就成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青峰他们几个人全部抬起了头。

关老头又喝了一杯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顾青峰他们，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嘴里还念叨了一句：“我跟你们说，人啊，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枕边的那个人，她跟着你受了一辈子的苦，别辜负她。”

这时候杨百手问了：“可是那山里头不是说有吃人的怪物吗？只要人进去，压根就出不来。”

关老头笑了下：“老子管他里面是个什么怪物，老子只想挖人参，救媳妇。”

为救芳芳，关老头是真的抱了必死之心。

他想的很清楚：要么就是运气好，挖到人参回来，芳芳有救。

要么就是运气背一点，自己也回不来了，那阴曹地府里还能跟芳芳团聚呢。

经过这么一想，关老头觉得横竖都不亏，于是就背着竹篓，提着药锄上山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关老头明显已经有了醉意，他耷拉着眼皮道：“村里人总说这大山里有吃人的怪物，但到底是个啥，也没谁看见不是。”

上山前，关老头还特地问了一圈村子里的长辈，多关于大山的秘密。

结果从他们嘴里渐渐还原出一点真相，那就是：“这十万大山啊，确实不太平，经常会发生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比如一位老人曾经亲眼看到过一架飞机在山上坠毁，从此以后每到阴雨天就有一架绿油油的飞机在山头盘旋，就好像幽灵一般。而在幽灵飞机盘旋的那几天，如果你拿着收音机靠近十万大山听戏，调到55.46频道，会进入一个奇怪的电台，那里面都是凄惨的嚎叫，痛苦的哭声，还有哇哇哇的鸟语，如同成百上千个厉鬼聚在一起，这肯定就是地狱里的场景了。”

“幽灵飞机？厉鬼，地狱？”

杨百手咬住这几个字眼，他突然想起了之前九曲河道时遇上的幽灵船，那时候大家不也以为幽灵船是从地狱里驶出来的吗？那歌曲也是亡灵的吟唱。

结果呢，所谓的幽灵歌曲不过是特殊的地形造成的留声机原理。

那么这里的厉鬼嚎叫会不会也是阴差阳错间，导致的？

杨百手正思考之际，关老头继续说话了，他说：“总之，凡是进山的，甭管老人小孩还是壮汉，往往都会死无全尸，曾经有几个不信邪的猎户在阴雨天去找飞机，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大家都说，那是一座吃人的山，谁也不能进，进去了就会踏入地狱永不超生！”

这故事有因有果，只不过流传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当年真相是如何了。

顾青峰拧起了眉头，他跟杨百手注意到的点不一样，顾青峰觉得船越一夫之所以跑这么大老远，坚持要进山，他想找的线索可能跟这架飞机还有那奇怪的电台有关。

可是，飞机电台又跟虎丘剑池有什么关系呢？

船越一夫他们想寻找虎丘剑池的原因，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些古代名剑，其中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然，对于眼前的关老头，山中的真实情况，可能没有谁比他这个活着出来的人更清楚了。

顾青峰又倒了几杯酒一连哄着关老头饮下，然后问他：“那您后来在山中见到幽灵飞机了吗？”

关老头动作突然一滞，猛地将竹筒往炕上那么一搁：“总之，那山，别进去，你们出不来的。”

听这话，老头难道没有喝醉，只是故意借自己的故事想告诉众人，当初的他只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才进山碰碰运气。

杨百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后，叹气道：“关二伯，若是我说，这山我们是非进不可呢？命倒是其次，正如您所说，有些东西远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得多。”

关老头的手僵住了，看向杨百手：“难不成，你也是为了心上人不得不进山？”

杨百手摇了头，眸子却转向了顾青峰：“不是我，是他，进山的事关乎他心上人的命。”

听到这话，关老头明显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