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峰一眼就捕捉到了那块铜牌，距离隔得远，看不到铜牌上的图案，但是他心中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块铜牌就是大家一直要寻找的东西！

红齿怪人盯着那群暴族人，咧开大嘴，不知道是笑还是什么。

那个被他点到的女孩吓得缩在了她父亲背后，可是她父亲却像是拎一只小鸡般，将她拎了出来。

反而是女孩的母亲吼了一声：“你想干嘛？”

他想干嘛，其实在场的人都能看明白，只是这会经过跟金百合小队的一役，整个部族的男人已经很少了，剩下来的还多受了伤。

不过胜在女人还有很多，可以继续进行繁殖，所以暴族人并不担心人数的问题。

就看他们能一直牺牲同胞进贡给所谓的神兽便可以发现，他们对于人命其实并不吝惜，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可是暴族女人却并不想再被这些男性所奴役了，她们团结起来，坚决不让那个暴族男性把小女孩给交出去。

那个暴族男人却怒道：“她是我的女儿，我想把她进贡给神兽，谁也管不着。”

原本还能压抑怒气的那个暴族女人，此刻听到自己男人竟然还是不把自己与女儿放在心上，直接就扑了过去：“她也是我的女儿！”

凭什么自己怀胎十月，凭什么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你的一句话就可以主宰她的生死。

小女孩也哭得稀里哗啦的，暴族这会可以说有些动乱，就连暴族首领都没有发话。因为他也猜不准要不要听眼前的那个红齿怪人的话，他的身份，根本来历不明。

况且，现在暴族的男性太少了，若是女人全部奋起反击，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望着那只巨大的蜘蛛，暴族首领又不敢贸贸然站队，想不到他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倒会掂量得很，不然也当不了大首领的位置。

杨百手眼见双方在暗暗较劲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说，喂，那个红牙的怪物，你到底是人还是什么啊？”

此刻，那红齿怪人本来四肢朝地注视着暴族人，现在听到杨百手的话，忍不住又直立起来。

眼睛是一条缝，看不清楚他的瞳孔，但是杨百手却清楚地感觉到他正在打量自己，而且那种目光又冷又寒，仿佛冷血的野兽，又像是地狱勾魂的使者。

再加上他身前的那个庞然大物，杨百手心里有些打鼓，脚也不自觉得往后撤了一下！

顾青峰对杨百手这个反应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害怕蜘蛛，还要故意挑事儿，转移那个红齿怪人的注意力。

不过到了这个关头，顾青峰觉得有些东西是时候揭开谜底了。他看向那红齿怪人，问道：“你是人吧？暴族身后的图腾跟你有关，千年前吴王夫差让暴族人守护的，根本不是什么饕餮，而是你，对吗？”

红齿怪人上下打量了一眼顾青峰，然后嘴咧得更开了：“你觉得我是人？那他们呢，你觉得他们也是人吗？”

说这话的时候，红齿怪人将头转向了那群暴族。

杨百手却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不是人，是什么？他们本来就是人啊。”

“本来就是人啊……”

红齿怪人重复了一句杨百手的话，他说的慢腾腾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重新抬起了头：“那我，肯定也是人了。”

顾青峰不禁蹙眉，他原本以为这个红齿怪人是在故弄玄虚，可这会见他的反应，好像也不是那种喜欢玩心眼的人。

顾青峰继续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铜牌，我认识。”

奇怪的是，在听到铜牌后，红齿怪人的反应很奇怪，他疑惑得问了一声：“铜牌，什么铜牌？”

顾青峰指了指手腕的位置，示意让他自己去看，红齿怪人注意到了自己手腕上悬着的那块铜牌，回答道：“这是我阿爹留给我的，他说这叫忠诚，要我传给自己的下一代。”

忠诚，又是忠诚。

红齿怪人他们世代将信物传承下去是忠诚，暴族将自己的亲人上供，也是名为忠诚。

可这到底是对谁的忠诚？吴王吗，夫差早就亡国自杀了。

就连伍子胥一生为吴国，为忠诚，最后不也是落得一个午门斩首，被挂在城墙上示众的下场吗？忠诚这两个字太沉重，又何必至死背负。

顾青峰看着那个红齿怪人，又看看暴族人，突然觉得他们很悲哀，守着一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承诺，坚守了上千年。

正在顾青峰思考的时候，那个红齿怪人突然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跟我们长得都不一样，你上山就是为了烧我跟阿蛛的洞吗？”

那个红齿怪人看起来很可怖，说话反而有些幼稚了。

什么叫，专程上山来烧他的洞，顾青峰他们有那么闲吗？

不过洞？那里确实是他们的洞，也就是说这个红齿怪人一直都跟那只鬼面蜘蛛生活在一起，而且还都窝在洞里，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顾青峰他们一开始进洞的时候，会遭到三根削尖树枝的攻击，果然是他……

顾青峰正欲说话，顾流云却阻止了他。

顾流云走到最前方，清冷的声音道：“不是为了烧洞，我们上山是专程来取那块忠诚的！”

“什么？”

红齿怪人四肢朝地，往前刨了一下，似乎很吃惊，但是这个动作却表明了他是很好奇顾流云接下来的话的。

而顾流云也没有让他失望，直接就编造出了一段故事：“千年以前，我们的祖辈大将军伍子胥应吴王的命令，将这座十万大山赐予了暴族，并且就此签订了契约，让暴族永远守护着十万大山，守护着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流云又突然摇了摇头：“不，准确得说，是你们。”

一个人终究是会死的，活不过千年，但是他会将自己的信念不停得传承下去，因为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也是长久的法子。

暴族人那边也不再起什么内讧，而是认认真真得看着顾青峰这边，因为他们觉得顾流云说的是对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部族的历史？

包括之前那个青衫男人顾青峰，说的也没问题。

但实际上，顾青峰他们不过是根据船越一夫的信，加上那个暴族女人告诉他们的故事，再糅合进洞中看到的那些壁画，编造出了一个故事而已。

顾流云问那个红齿男人：“你爹临死前既然告诉了你，你的使命，那么你的来历应该也很清楚。”

红齿男人一声不吭，却直勾勾得盯着顾流云，他不说话，便是默认。

顾流云继续道：“现在的暴族人以为你养的这只蜘蛛，才是自己先祖所说的神兽，实际上，最初大将军伍子胥进山的时候，是让暴族人守护你们的先祖，只不过你们先祖被帷幔遮住，谁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所以大家都以为是那只神兽了，再加上一代一代的更迭，神兽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而山中开始出现蜘蛛痕迹，并且那蜘蛛并不会主动攻击暴族人，所以暴族人都觉得所谓的神兽就是蜘蛛。

“可是，之所以将你们先祖遮住送进山，并不是因为你们先祖是兽，而是因为你们的长相比较奇怪，就算暴族已经不同于人类了，但是你们先祖……”

顾流云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红齿怪人的反应，发现他后腿收着，就像是一只狗般坐在地上，看起来很奇怪，却又有一些悲哀。

顾流云继续说道：“不过长相都是天生，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吴王选择将你的先祖送进山，守护那块忠诚，也是对你们信任了！只不过山中艰难，吴王担心你们会难以存活，所以让那只蜘蛛守着你们，一代代得长大。”

这个故事明明是顾流云半是猜测半是虚构编造而成，可没想到却完全戳中了红齿怪人的心。

他竟然流出一行眼泪来，鬼面蜘蛛见此，愤怒得嘶鸣了一声，想要攻击顾流云，却被红齿怪人拦住了。

红齿怪人弯下身，把鬼面蜘蛛脚掌上的鬼哭小斧拔了出来，丢给了顾青峰这边。

一开始他是想要顾青峰几人的性命，因为他们不光烧了自己居住的山洞，又伤到了阿蛛，可现在。

红齿怪人叹了口气，他看向顾青峰等人道：“一口一个我们的先祖，难道他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我们的身份吗？”

“承认？”顾青峰惊讶了一下：“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

在顾青峰的震惊中，红齿怪人点了点头：“我姓姬。”

“姬？”

顾青峰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红齿怪人是什么意思，但红齿怪人却像是陷在自己的回忆里一样，他嗯了一声：“对，姬姓，吴氏。”

这一次顾青峰他们终于明白了，之前他们对吴国那段历史不是很了解，可现在听红齿怪人的话终于知道了。

吴王夫差就是姬姓，吴氏，那时候诸侯割据，各大诸侯国都想当春秋霸主，但是他们原则上却还是遵从周天子的，尊奉周天子为王。

周天子姓姬，所以他们也都沿用姬姓，包括吴国，当时的吴王夫差就是姬姓，吴氏。

也就是说，这个红齿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