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齐田大队的村干部们还骂骂咧咧的, 骂那兄弟两个在外面惹事给齐田大队丢脸了,也骂上林大队屁事真多。

齐田大队比上林大队大得多,下面还有几个生产队, 不像上林大队就是一个村被划为大队, 齐田大队太大了, 人多了事情也就多了, 被急急忙忙找了过来, 他们也烦得很。

本来他们不想来的,但听林自刚和他爹说找了公社干部,公社干部都要来处理这件事, 他们这些村干部难道比公社干部架子还大吗?他们也是没办法, 才会跟着一起来。

不情不愿,也不妨碍他们骂骂咧咧。

林自刚父子二人听了一路,俩人心里也是冷笑连连。

骂吧, 反正丢脸的是齐田大队。

一行人来到晒谷场上,瞅见公社干部早就到了, 正在跟林长进他们在说话,齐田大队的村干部马上就变了脸。

一个个收起那张不情愿的脸。

就跟变戏法似的, 只见他们换了张担忧且带着疑惑的脸。

先跟公社干部和上林大队的村干部打了个招呼, 齐田大队的大队长才问起:“究竟出什么事了?老林派去的人什么都说不清楚, 就说什么咱们队上有两个小伙子在上林大队犯事了?”

林长进把事情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齐田大队的村干部们脸色马上就不好了。

这叫什么事?给姐姐送嫁, 还跑到人家队上偷狗?偷狗还不是最严重的,更过分的是他们打了人家小孩?

如果只是偷狗,最多逮到他们打一顿。

打小孩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齐田的村干部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由他们的刘队长当代表,由他负责跟上林大队交涉,看怎么解决这件事。

他们又一次在心里骂骂咧咧的, 骂那两兄弟饿死鬼投胎,又骂上林大队屁事真多,闹得那么大,就不能私下解决吗?

刘队长半天才开口:“老林,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两个大队离得远是远了点,但关系一直不错,你也不想看到两个大队闹矛盾吧?你跟我说句实话,孩子的家长想怎么解决?”

齐田大队那几个村干部想得差不多。

就算到了现在,他们也不觉得是件多大的事,他们打了上林大队的小孩,打回去不就行了?

如果不够解气,那就打个半死,别把人打死就行了,为了这点事闹到公社,肯定是条件开得太过,没办法私下解决。

几个公社干部也齐齐看向林长进。

林长进顶着多道目光,这才开口:“你们放心,那孩子家里不缺钱,也不缺粮,不会讹他们家的钱和粮食。”

齐田大队的人不信啊。

不要钱也不要粮,那就打一顿,自己解决了嘛。

但公社干部们信了。

他们早就见过小白果,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她家生活条件不错,还是少见的胖娃娃,家里特别娇惯。

周书记瞥了眼刘队长他们的脸色,就在附和林长进的话了,“你们别不信,这孩子家里条件挺好的。”

刘队长就问:“他们家究竟想怎样?”

林长进说:“今天不光是打了孩子的事,那两个小子的姐姐今天结婚,出了这档子事,婆家觉得晦气,不想跟他们家结亲了。但是结婚的花销已经掏出去了,总得让人家出口气吧?”

说起来也在理,现在虽然要破除封建迷信,可大喜的日子搞那么多事,婆家人心里能舒服就见鬼了。

婆家人心里有了疙瘩,就算不退婚,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

这个婚是一定要退的。

刘队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现在有两个苦主,一个是孩子的家长,另一个是新娘的婆家?”

林长进点点头,“两家要求一起解决。”

刘队长说:“你直说吧,一次把条件说完,你这样一句一句地说,我这心里没底,这颗心一直悬着。”

林长进看着众人的脸,就说了:“把他们家的猪牵过来!”

话音未落,几个公社干部也齐齐变了脸。

养一头猪不容易,是一年的指望,把猪牵走了,就等同于这一年白干了,这不是要了人家的老命吗?

刘队长不干了。

他第一时间摇头拒绝,“这个条件不行,把人家的猪牵走就太过分了!这个条件没得谈!”

林长进说:“人家什么都不缺,就给他们家一个深刻的教训。现在是两家共同的意思,你们不同意就谈不拢。”

“我不答应。”刘队长坚决不同意,“牵猪不一样,就算你让他们家赔个二十块钱都比这个容易。”

其他村干部也在反对。

“他们家还没有分家,一大家子全年的希望都在这头猪身上,你们要把猪牵走,人家一家子怎么活?”

“你还是让他们赔钱吧。”

“如果是赔钱,我们出面找他们家要钱,怎么样?”

牵猪是真的谈不拢了,林长进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办法,“我已经说了,人家不缺钱,就想给孩子出口气。老刘,我真的没骗你们,他们家条件真的不错。四个大人养两个孩子,其中两个是工人,钱不缺,粮也不缺。就想出口气。”

四个大人养两个孩子,就算全家农民,养个家也绰绰有余。

家里有两个工人,条件只会更好,比起城里人也不差了。

齐田大队的村干部也说不出话来了。

人家家里条件太好,什么都不缺,就是想出口恶气,那当然是怎么致命怎么来,他们能怎么办?

怪人家条件太好吗?!

周书记去年就在关注小白果了,他见众人都不说话,这才开口:“你们要是见过那个孩子,就该知道她家大人为什么会提出这种条件了。在我看来,这个条件不算意外。”

刘队长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数了,周书记是站在孩子家长那边的,说不意外,那就是他觉得合理了。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林长进说:“你们要不要去看看那两个小伙?”

周书记说:“去看看吧。”

……

打开仓库大门。

林永成和林自强一家人还在仓库里,他们站的站,坐的坐。

另一边,是新娘子和她两个弟弟,一走近他们,还能闻到股尿骚味,刘队长他们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新娘子神情呆滞地坐在地上,身后突然多了很多人,她一回头就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眼泪马上就淌了下来。

“刘队长,你们终于来了。”

“刘队长,快帮帮我们,我两个弟弟被他们打得丢了半条命,他们不让大夫来看,还想讹我们家的猪。”

新娘子之前还孤立无援,两个弟弟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现在见到齐田大队的村干部,就跟遇到了救星一样。

她两个弟弟也确实很惨。

一个浑身湿透,躺在地上已经烧红了脸,此刻已经不醒人事了,另一个双腿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摆在地上。

刘队长等人齐齐看向林长进,已经把人打成这样了,这口气还没出完吗?还要牵人家的猪?!

林长进说:“他这腿是新郎打的,小伙子本来就年轻气盛,自己的婚事被破坏了,还不能出口恶气吗?”

顿了下,他瞄了眼林永成和林自强他们。

又接着说:“孩子家长还没出气,他们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孩子家长也不敢打他们,总得为自家孩子出个气吧?”

刘队长急眼了,“也该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是我没给他们找吗?当时打断他的脚,大夫就在现场,是他们不敢让大夫看。”林长进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尽力了。

之前新娘子不敢让白术医治两个弟弟。

现在不一样了,齐田大队的村干部来了,有人给他们撑腰了,也不怕白术对她两个弟弟下黑手了。

“刘队长,之前是我想岔了,快请大夫来帮我弟弟看看吧。我大弟的腿不能废,我小弟现在烧得烫手。再不找大夫帮他们诊治,我怕会出事。”新娘子再次求助刘队长。

刘队长赶紧帮腔:“老林,总不能让人死在这里吧?”

林长进再次摊手,他真的帮不上忙。

“现在想找大夫也没办法了,我们村的赤脚大夫就是孩子的家长,人家孩子发着烧,不照顾自己孩子来照顾别人?!”

刘队长瞬间沉默。

真的绝了,太作死了!

齐田大队的村干部也说不出话来了,人家不是不给他们看,是他们不敢让人家看,这能怪谁?!

现在他们来了,可以放心找大夫看病了,但人家要照顾自家孩子,自家孩子发烧还是他们害的。

能怪谁?怪他们自己呗!

刘队长气呼呼地说:“我出去透个气,太闷了。”

他们离得近,那股尿骚味真的不好闻。

一行人又走了出去。

……

林永成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向,他拍了拍林自强的肩膀,随后也跟了出去,林自强会意,也跟了出去。

两个大队的村干部和公社干部们站在一起,在外面吹了会风,空气也变得清新,总算舒服多了。

林永成从后面走了后来。

“几位领导,我是受伤的孩子的家长林永成。”

“你好,我是公社周书记。”周书记先打量了他两眼,长得是一表人才,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周书记对他的印象很好。

这是个宠孩子的人。

再看他挺直的腰杆,和高大的体格,还有站姿和一身气势就不像个普通农民,估计是个当过兵的。

印象分一加再加。

林永成也打量了身边的众人,见齐田大队的村干部们欲言又止地望着他,也猜到他们想让他提别的条件。

提别的条件?也可以啊!

林永成说:“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你们也不用一脸如临大敌的神色来看我,咱们现在就来讲讲道理。”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留意着其他人的脸色。

刘队长说:“我们也相信林同志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们打了我家孩子,我也打了他们,就算扯平了。”

听到这里,齐田大队的大队干部们神情一松。

可就在他们松了口中气的时候,林永成话锋一转:“但是,他们抢我家的狗,那是抢劫罪,这是另一回事。我家的狗有二十斤重,按肉价八毛钱一斤,二十斤就是十六块钱,再加二十斤肉票。抢劫十六块钱和二十斤肉票,怎么也得判五年吧?”

抢劫罪比偷盗严重得多。

十六块钱不是小数目,再按小肥狗的斤两算肉票,那就更严重了,现在又是抓典型的时候,说五年还轻了,至少十年起步。

刘队长等人的脸又绿了。

几个人心里也有一番取舍。

他们还想评先进大队呢,要是出了两个劳改犯,齐田大队这几年都甭想评先进大队了,他们还会被人嘲笑。

劳改是不可能的,还是牵他们家的猪吧。本来就是他们家儿子犯了罪,总不能为了两个坏分子损害集体利益吧?

之前几个大队干部还想护着那头猪。

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巴不得马上把猪牵过来。

作为代表,刘队长说:“林同志,齐田大队和上林大队这些年一直是兄弟大队,是互相照应的关系。也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把他们送进牢里,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林永成说:“是这个道理。”

刘队长又说:“老林说你和新郎官原打算牵他们家的猪?这个条件我们是同意的,他们给你们造成了损失,让他们赔偿也合情合理。这头猪,我们一定给你牵过来!”

他上赶着送猪,好像之前跳出来反对的人不是他一样。

林永成和林自强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个还没吱声,林长进发话了:“永成,你就当给叔一个面子。为了两个大队的关系,咱也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老林说得是。”刘队长马上赞同。

他的视线落到林自强身上,知道他是今天的新郎官,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就是太瘦了,偏单薄了一点。

但目光清正,一看就是好小伙。

那小舅子是他打的,新婚当天发生这么多事,他能及时止损,也算果断了,好好培养一下肯定是个人物。

“这个小伙子不错,长得真是一表人才。你们上林大队人杰地灵,这些后生仔一个个看着就舒心。”刘队长自来熟地揽上了林自强的肩膀,“你要退婚是吧?”

林自强被夸了脸,腼腆地点点头。

刘队长又说了:“这个小伙子我是越看越喜欢。我正愁给我小闺女找婆家,要不咱们结个亲?我听老林说,你们的意思是把猪牵回来后请村里人吃一顿肉?不如这样吧,明天把我女儿嫁过来,猪也牵过来了,这顿肉也算你们的喜宴!”

林自强被他一番话说得手足无措。

今天结婚,明天换个新娘再结一次?这也太丢人吧?

不行,是个传统的小伙子,他不是个随便的人。

林永成嘴角抽搐,你他爹的真是个鬼才,喊你来是解决麻烦的,不是来相女婿的,还要拿人家的猪做喜宴。

林长进等人也是纷纷无语。

齐田大队另几个干部齐齐望天,老刘,你家小闺女去年就嫁人了,你个坏东西可真豁得出去啊。如果小伙子脸皮厚一点,真的答应了娶你家闺女,你上哪生个闺女嫁给他?

林自强是真的懵了,他完全招架不住啊。

“叔……你别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

“现在我就在跟你好好说啊。”刘队长见他满脸通红,又说:“小伙子脸皮薄,别不好意思。没关系,我跟你爹娘去谈,你爹娘在哪里?带我去找你爹娘。不是我自夸,我家小闺女长得可漂亮了,是我们齐田大队一枝花,娶了她你肯定不亏。”

林自强整个人都快傻了。

他被刘队长牵着鼻子走,自己应付不来,只能带他去找爹娘了,只盼着爹娘别轻易地被打动了。

连续两天娶媳妇,还是不同的人,他丢不起这个人!

林长进指着刘队长的背影,问几个齐田大队的村干部,“这老刘,他故意欺负我们队上的后生仔吧?人家耳朵都红透了。”

齐田大队的人赶紧摇头。

别问,跟他们没关系,老刘也没有待嫁的小闺女。

林大壮也说:“这也太草率。今天娶一个,退婚了。明天再娶一个?连续两天娶媳妇,亏得他老刘说得出口。”

很快,刘队长就回来了。

今天的事闹得太大,林自强他爸妈一听女方是齐田大队的,他们就不答应了,不想娶齐田大队的媳妇。

这桩亲事没谈拢,也没影响到老刘的心情,他脸上依然带着笑,只是语气中略有几分遗憾。

“后生仔可能被吓到了,不想那么快结第二次婚。过些天我让媒婆来谈,让两个年轻人见一面,再看看合不合适。”

他说得冠冕堂皇,一旁的李长进偷偷地撇了下嘴角。

相看个屁的女婿,你能笑得再假一点吗?!

刘队长就是个老油条,他就是见林自强年轻,不经事,脸皮薄好糊弄,一句给他找新媳妇,要把家里的小女儿嫁给他,就搞得他一张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不,效果就出来了。

林自强一家人都被糊弄住了,就不会跳出来提别的条件了。

刘队长现在要防备的只有一个林永成,怕林永成再提别的条件,但林永成是城里的工人,眼界也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也糊弄不住,解决了一个林自强,就只用盯着林永成了。

……

另一边,新娘子的家人来了。

他们家姓陈,新娘子她爹叫陈大富,除了陈大富两口了,还有他们队上的赤脚大夫和本家的几个年轻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村了,手里还扛着锄头,一副来打架的架势。

陈大富一行人来到晒谷场上,不用上林大队的村干部出力,齐田大队的村干部已经把陈大富等人拉到一边去了。

听完事情后始末,他们脸都绿了。

村干部们再说出上林大队这边的条件,要牵他们家的猪,他们一家人的反应比想象中更激烈。

直接放话,要猪没有,要命一条。

陈大富家还没有分家,几个兄弟住在一起,又有侄子辈的,那头猪不是陈大富这一房的,而是全家人的。

陈大富的儿子犯了事,凭什么牵他们全家人的猪?

反应最大的是陈大富他媳妇。

她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直哭了,“这上林大队一窝子土匪,要抢我家一年的收成,他们还是人吗?”

“狗有什么好吃的,啃骨头吗?”

“一条皮包骨的狗又没抢走,他们就想牵我家的猪?想牵我家的猪可以,先把我杀了,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这一行人只有陈大富老婆是女人,别的都是男的。

她坐在那里哭天抢地,那些男人也不干啊,一个个扛着锄头,目光凶狠地望着不远处上林大队的人。

“想牵我家的猪,我看谁有命吃!”

“这个上林大队就是个土匪窝!”

“呸!土匪窝还抬举他们了,就个狗窝!”

“……”

他们一个个骂人泄愤,骂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啊,几个村干部的表情也太淡定一些,脸上都不见半点气愤。

刘队长问:“骂够了?”

陈大富说:“大队长,你是咱们齐田大队的大队长,我们一家人被欺负成这样,他们都要抄我们家了,你们还干看着?”

“生了儿子不教育好,还想威胁我?”刘队长表示自己见过的风浪多了去了,不接受他们的威胁。

“你们一家人最好想清楚,是想和解,还是希望家里出了两个劳改犯,一家子被打成坏分子?你们最好考虑清楚再说话,别为了一时之气害了全家,如果走错一步,你们家的子孙后代都摘不掉坏分子的帽子,他们当不了工人,也当不了兵。”

这年头,年轻人个个都想当兵,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当兵就意味着有了大好前途,谁都盼着自家孩子有个好前程。

不能当兵,也当不了工人,直接把前途给掐了。

就问他们谁不害怕?

刘队长在齐田大队纵横多年,解决过不少村民们的矛盾,也最了解村民们的心理,当然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了,只要牵扯到子孙后代的前途,就没有人不让步的。

一句“坏分子”就够让人害怕的了。

他几句话直接分化了陈家,不但恐吓了陈大富夫妻二人,也挑拨了陈家其他人,是陈大富没有教育好儿子,还牵连了他们。

猪,是肯定要牵的。

牵了猪以后,陈家人肯定一肚子怨气。

被刘队长一挑拨,怨气就冲着陈大富和他儿子去了,也不会怪大队干部们支持上林大队牵他们家的猪了。

三言两语,就把矛盾全都转移到陈家内部了。

刘队长不愧是个老油条。

陈家众人还没想清楚,刘队长又说:“今天的事情,就源于陈大富没有教育好孩子,自家孩子犯了事,你们不积极悔改,还到上林大队撒泼,你们家儿子有错,你们夫妻俩是错上加错。”

“等解决了这件事,队上会开批评大会,你们要有个思想准备。到时候,你们夫妻两个是要在会上做检讨的。”

陈大富他媳妇上一秒还在哭天抢地,下一秒就闭嘴了。

听到批评大会,夫妻两个就怕了。

陈家其他人脸上也带着惊恐之色,他们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不约而同地离陈大富夫妻两个远远的,唯恐连累了自己。

刘队长等人看在眼里。

能养出两个抢劫犯的家庭,能指望他们人品有多好呢?

不过是一窝子废物,平时看着还好,出事了马上就开溜了。

估计等他们回去就要分家了。

刘队长也防着这一手,又说:“猪的问题,你们考虑好。别以为回去分个家,你们把猪给分了,就不关你们的事了。如果能和解,就只会批评陈大富夫妻二人和他们的儿子,如果不能和解,陈大富两个儿子去劳改了,你们这些叔伯也是坏分子。你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陈家出了两个坏分子说明你们家的种不行,不光是陈大富那一房的事情了。”

陈家人脸都绿了。

在刘队长说番话之前,他们是有过这个想法,回去就分家,把陈大富这一房踢出去,猪也不分给他们。

陈大富一家没有猪,上林大队去哪里牵猪?

就算要劳改,也是陈大富的儿子,不关他们的事。

只可惜,刘队长几句话就击碎了他们的美梦,之前还有人扛着锄头要和上林大队的人火拼,现在说怂就怂。

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想想子孙后代。

他们不得不怂。

瞅着陈家人都老实了,刘队长又说了两句好话。

“别太消极,今年的猪没了,明年再养。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你们把后代培养好了,早晚有你们的出头之日。”

齐田大队的村干部们解决了陈家人,见他们的怨气也转移到陈大富一家人身上了,这才带着他们去仓库看两个伤员。

齐田大队的赤脚大夫已经给两个伤员检查过伤势了,一见着陈大富,他赶紧将两个伤员的情况告诉他们。

“情况很严重,要马上送去医院,拖不得。”

“再拖下去可能会出人命。”

两人伤得太重,更要命的是他们发高烧了。

陈大富就跳起来了,他红着眼睛说:“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想牵我家的猪?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回不用刘队长出面,他陈家的兄弟就把他按下去了。

“老三,你别闹事。大夫说了拖不得,你还在闹什么事?赶紧把两个侄子送去医院,别耽误了孩子。”

“我们来的时候喊了牛车,赶紧拉他们去县城。”

“先把孩子送去县城,老三你别闹了,要是因为你瞎闹腾耽误了孩子,到时候后悔的也是你们两口子。”

陈家兄弟直接把陈大富的拉开了,和他们刚来时气势汹汹的样子判若两人,公社干部们都忍不住侧目。

齐田大队的干部们可以啊,这么快就做通了思想工作。

快瞧瞧,兄弟刚想闹事,他们马上就去制止了。

林长进还对刘队长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老油条,关键时候能把自家闺女拉出来说事,搞定一个陈家人算什么?

陈大富被几个兄弟按了下去。

瞅着两个儿子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媳妇都快哭死了。

那边忙活着把两个伤员抬上牛车,刘队长跟大富的大哥说:“闹成这样,这个婚是一定要退的,把你家侄女领回去,她的陪嫁也带走。等会把猪牵回来,一起把男方送去的彩礼送回来。”

林长进说:“我派几个人去,我们自己把猪牵回来。”

事情已成定局,陈家的猪已经打上上林大队的标签了。

陈家大出血,这一年都白干了。

猪还没牵回来,两个伤员急着送医院,就当着公社干部的面立了字据,陈家的猪归上林大队所有,还让陈大富几个兄弟都在字据上按了手指,一式三份公社一分,两个大队各一份。

公社干部们是坐拖拉机来的,林长进怕陈家兄弟赖账,别说有了字据就有了一切,碰到无赖你有字据又如何?

于是,他派了十个年轻体壮的小伙,借了公社的拖拉机就出发了,与他们同行的有陈大富的大哥,还有齐田大队的刘队长,其他人都被扣下了,等猪和林自强家的彩礼拿回来再放人。

等他们把猪运回来,天已经很黑了。

齐田大队的村干部都在骂林长进干的不是人事,扣下陈家人不就好了,还把他们也扣下,又骂刘队长太鸡贼,借着拖猪之名蹭拖拉机回去了。拖到现在,他们只能摸黑回去了。

这些当大队长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

猪拖回来了,林永成这才回家。

他洗了手再进屋看小白果,可能是白术开的药起了效果,体温虽然没降下来,但也没有升高。

只要今晚没事,基本上就没有大碍了。

林永成摸了摸她烧红的小胖脸,他都快心疼死了。

“乖宝,你快点好起来。爸爸把坏人家的猪牵回来了,明天爸爸带你去看猪,等你好起来就有肉吃了。”

白芨立刻斜着眼睛看他,“哪来的猪?”

林永成把事情跟她说了说。

白芨不由瞪直了眼,她太清楚这个时代一头猪对一个家庭而言意味着什么了,把猪牵走了,那一家人不跟他们拼命吗?

李秋容听了也纳罕,“牵走他们家的猪,他们能答应?”

林永成说:“我没跟那一家人说过话,齐田大队的刘队长是个人物,不但说服他们把猪送过来,还让他们家兄弟反目了。以后他们家估计也不会安宁了。”

白芨说:“活该!”

小白果和小桃子被人欺负,他们一家人既心疼又气愤。

牵走陈家的猪,就轮到陈家一家子憋屈死了。

都是该的!!

……

这天晚上,小白果没有发高烧,白芨和林永成一夜没有合过眼,就怕自己睡着后小白果突然发高烧。

事实证明,小白果的体质棒棒哒,白术的医术也很赞,第二天早上喝了药,体温就开始下降了,就是咳嗽很难受。

她胸前有伤,每次咳嗽就会扯痛胸口。

白芨就抱着小桃子来哄她。

小桃子的伤白术也帮它看过了,没有伤到骨头,有没有伤到内脏他就看不出来了,毕竟他不是兽医。

有小桃子作陪,小白果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生病的时候心理比较脆弱,小白果变得特别粘人,不让白芨离开视线,也不让小桃子离开视线,小桃子因此挪了个窝。

小白果的事,整个上林大队都听说了。

也包括牛棚里的人。

牛棚后面的山有就有几棵拐枣树,打霜后的拐枣就没多少水分了,经得起放,杨承安囤了两筐给小孙子当零嘴,杨承家拿个篮子装了些拐枣,他们住在牛棚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点拐枣给小白果和小紫苏吃着玩吧。

“你送去白大夫家里,让妹妹吃。”

他们几个大人不会跟白家走动,怕给白家招来麻烦。

唯一一次去白家,还是杨清逸落水被救那天。

杨清逸看了爷爷一眼,“乖宝妹妹不喜欢我了。”

前两天他在路上遇到小白果,喊了她一声,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跟他说话,然后又走了。

他知道是那口锅惹的事,杨承安自然也知道,就算小白果不喜欢杨清逸也不理他,他们还是很喜欢她。

“你只是送给妹妹吃,妹妹不用喜欢你也可以吃。”

杨清逸嘟着嘴,“但是我喜欢妹妹,我想当她哥哥。”

他小跑着来到白家,小白果在屋里,他见不到,但白术和林永成都在家里,他不认识林永成,就眼巴巴地望着白术。

“白大夫,乖宝妹妹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过几天就能出去玩了。”

“这是爷爷让我送来的,给乖宝妹妹吃。”

杨清逸把篮子递了过去,林永成瞄了一眼,半篮子拐枣,像是特别挑过的,看起来特别干净,都是品相好的。

他看向白术,“爸,这是牛棚里的孩子?”

杨清逸听到“牛棚”二字神经有点敏感,抓住篮子的手紧了紧,就怕林永成知道他是下放的人就赶他走。

“牛棚里的孩子。”白术一手接过篮子,发现了杨清逸的不安,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之前跟乖宝一起玩过一阵。”

林永成转身进屋了。

不到一分钟又出来了,他手里多了两块桃酥和一块鸡蛋糕。

把东西递到杨清逸面前,“拿去吃吧。”

杨清逸有点不知所措,白术也说:“给你就拿着。”

在他心里,白术是个好人,他还是很信任白术的,接过东西,他小声说了句:“谢谢叔叔,谢谢白大夫。”

林永成又提醒了一声:“下午拿个大碗去晒谷场上盛肉。”

那头大肥猪说了要请全村吃一顿,但不可能跟聚餐一样请他们吃饭,只会是做一顿大肉每家每户分一点。

剩下的肉他们家和林自强家分了。

回到牛棚里,杨清逸特别开心,献宝似的把鸡蛋糕递到杨承安面前,“爷爷,乖宝妹妹的爸爸送给我的。”

杨承安说:“见到妹妹了吗?”

杨清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没见到。她在屋里咳嗽。”

杨承安叹了口气,“那两个坏东西太不是人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出去。

杨清逸赶紧拉住他,“爷爷,吃鸡蛋糕。”

杨承安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还记着这事呢?

……

吃了午饭,小白果精神了一点,林永成带她出去看杀猪,这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喜好,每年年末都要看人家杀猪。

林永成抱着小白果,白芨就抱着小桃子。

三人一狗出了门。

从齐田大队牵回来的猪寄养在大队的猪圈,林自强早就在等着了,见到林永成他就凑了上来,“永成叔来了。”

小白果趴在林永成肩膀上,她对人没兴趣,只想看猪。

她小声哼唧道:“杀猪。”

林永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马上就杀。”

陈家人多,就指望着这头猪过个肥年,他们家一天喂五顿,把猪养得肥肥的,有一百六十多斤重,和上林大队的猪关在起,对比特别明显。

林长进见了也眼热,“咱们队上的猪还是不够肥。”

这还用说吗?集体养的和自家养的,区别大了去了。

大家心知肚明,都没有点破。

林长进又告诉林永成,“队上的人等着今晚吃肉,还送了很多菜过来。我这边安排人去洗了,等会一起下锅。”

说是吃肉,也不可能纯肉。

每家每户分一点已经够意思了。

林永成问:“还在等人吗?人都到了就杀猪吧!”

林永业今天没去上班,他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杀吧!”

小白果很快就精神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再血腥的画面也不见她眨下眼睛,整个人都十分投入。

白芨把小桃子按在怀里,还用手捂住它的耳朵。

林永成看看小白果,又看看小桃子,“就乖宝胆子大,从小就爱看杀猪。小桃子胆子都没你大。”

看完杀猪,小白果就跟满血复活了一样,一扫之前的精神萎靡,看到林永业分肉时,她已经兴奋起来了。

“爸爸,想吃排骨,想吃猪腰子。”

“行,都有。还有别的吗?”

“还要吃猪尾巴。”

“没了吗?”

“再来个猪耳朵。”

林永成表示没问题,这头一百六十多斤的大肥猪,林自强一家要了猪头和猪肺再加一个前蹄,猪头还被割了个耳朵,因为猪头肉全是肥肉,他们家一早就盯上了猪头。

正好,林永成家不想要猪头。

把猪牵回来是他的主意,受伤的人是小白果,所以他们家拿走的东西比较多,除了小白果想吃的那些,林永成还拿走了猪心和猪肝,还有一条猪前腿和二十斤后腿肉,够他们家吃几天了。

剩下的猪肉做成大锅菜,每家每户分一碗,村里的小孩高兴得跟过年一样,但没高兴太久,就被家里的大人捶了一顿。

这是人家孩子受伤换来的一头大肥猪,分给你们吃已经便宜你们了,你们这些小屁孩还在这里得瑟?

被捶了一顿,也给村里小孩一个启示。

被人欺负了就能牵人家的猪,为了吃肉,他们愿意去钓鱼!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打不住了。

熊孩子们按捺不住了。

“我也可以受伤。齐田大队的人什么时候再来咱们队上?谁碰我一下,我立马躺下,然后就去牵他们家的猪!”

“我去找自强叔,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娶媳妇。等他新的小舅子上咱们村送嫁,下次让我受伤吧,我皮厚,还抗揍!”

“我也可以。为了吃肉,我什么都可以!”

“……”

同样的场景在很多人家里上演了,可把家长们气得够呛,后果就是熊孩子们被家长一顿好打。

一天天不盼点好的,还盼着受伤?

不打他们打谁?

……

拎着一大堆东西回家,小白果已经不粘白芨了。她心里眼里只装得下这些吃的,还抱着小桃子亲了又亲。

“小桃子,咱家那么多肉,你也能加餐了。”

小桃子摇着小尾巴,也很兴奋的样子。

白芨有点受伤,小闺女这没心没肺的模样,上午还时刻要妈妈抱,下午有了吃的就不要妈妈了。

还有小桃子,它是只有没心肝的狗子,昨天叫得凄惨又可怜,今天有肉吃了,那小尾巴甩得多带劲啊!

同样受伤的还有老父亲林永成,他们担惊受怕了一晚上,今天还拖着疲惫的身躯哄孩子,结果还不如看一次杀猪?

爸爸的怀抱还比不过杀猪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两天一起的,昨天的加今天的,今晚随缘吧~

被联通坑惨了,昨晚12点热点连不上,我断网了,和基友骂了联通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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